叶凡刚走回大殿,就觉得有道目光跟着他。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楚月。
皇室席位那边,楚月今儿穿得格外郑重 —— 正红色的宫装,裙摆绣着金线凤凰,展翅的纹路顺着动作晃,衬得她皮肤白得像上好的玉。头上的凤钗也亮,随着她低头的动作,坠子轻轻晃。
底下人喊 “叶侯爷厉害” 的时候,她嘴角会悄悄往上挑,眼里闪着光,是真为叶凡高兴。
可那笑没一会儿就淡了,眉头会轻轻蹙一下,眼神往镇国公那边飘,藏着点跟这热闹不搭的愁。
她比谁都清楚这朝堂里的弯弯绕。
刚才父皇念封赏,说要给叶凡公爵位的时候,她看见镇国公赵擎天手里的玉扳指转得飞快 —— 以前只有朝堂上要争权的时候,他才会这么转。那会儿老狐狸眼皮子都没抬,嘴角那点笑比殿里的冰酒还凉。
还有三哥楚风。
脸上挂着笑,跟旁边的贵族子弟碰杯,可楚月瞧见了 —— 他攥着酒杯的手指,指节都白了,像是在使劲掐着什么,那笑压根没到眼底,眼底藏着的阴翳,跟殿外的夜色似的沉。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这话在楚月心里转了好几圈。
叶凡现在的名头太响了,青云宗内门弟子,还受父皇这么重的赏,早有人把他当成眼中钉了。
父皇给的那些恩宠,看着风光,其实是把叶凡架在火上烤啊。
那些人会怎么对付他?是在他离开前动手,还是在暗处使绊子?
楚月越想心越慌,手里的帕子都攥出褶子了。
她为叶凡骄傲,可更担心他。
她知道叶凡的心不在帝国,他要去宗门域闯,这次回来,说不定就是跟帝国告别了。
一想到 “告别” 俩字,鼻子就有点酸,眼眶发热。
她多想像外头那些寻常姑娘似的,大大方方走过去,问他 “路上会不会冷”“要不要带点伤药”,把心里的话全说出来。
可她是公主啊。
她的一言一行都有人盯着,连跟谁多说两句话,都可能被当成朝堂上的筹码。
在这么多人的地方,她只能坐在远处,把所有情绪压在心里,连看他都得偷偷的。
宴会间隙,叶凡的目光偶尔会扫过来。
每次对上,楚月都跟被烫着似的,赶紧低下头,要么假装跟旁边的宫女说话,耳朵尖却烧得慌,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
有一次她没躲开,清清楚楚看见叶凡眼里的温和,还有点… 歉意?
那点歉意让她更乱了 —— 他是不是知道自己的心思?是不是觉得没法回应,才抱歉?
终于,瞅见叶凡身边没人了 —— 刚才围着他敬酒的大臣去了别的桌,他正站在那儿跟太监交代什么。
楚月咬了咬嘴唇,端起桌上的酒杯,深吸一口气,假装随意地往那边走。
脚步有点飘,走到叶凡跟前的时候,声音都有点抖:
“叶… 叶国公,恭喜你。”
她本来想叫 “叶凡” 的,话到嘴边又改成了 “叶国公”,连仪态都绷得紧紧的,怕让人看出破绽。
叶凡看着她,眼神软了点 —— 楚月比上次见的时候清瘦了,下巴尖了点,眼底有淡淡的青影,像是没睡好。
他接过酒杯,声音放低:
“多谢公主殿下。一切… 安好?”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楚月却听出了关心。
鼻尖一酸,差点掉眼泪,赶紧别开眼,强笑着说:
“我很好。你… 你何时离开?”
“处理完一些琐事,就走。”
叶凡没瞒她,如实说了。
楚月眼里的光暗了暗,快得让人抓不住,接着又轻声道:
“宗门域险恶,你… 万事小心。”
她顿了顿,把声音压得极低,低到只有两人能听见:
“… 记得… 帝国还有… 故人。”
说完,她不敢再看叶凡的眼睛,转身就走,裙摆扫过地面,带着点仓皇,背影看着孤零零的,没走两步,还差点撞到旁边的宫女。
叶凡握着酒杯,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皇室席位后面,心里头乱糟糟的。
楚月的心意,他哪能不知道?
从在综合院的时候,她就总帮着自己,送伤药,递消息,那些小心思藏都藏不住。
可他前路太险了,青云宗的考核,父母的仇,星辰钥的谜,哪一样都容不得他分心?他给不了她任何承诺,甚至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法说。
这份情愫,只能埋在心里,说不定以后就忘了。
楚月坐回自己的位置,手还在抖。
刚才路过镇国公身边的时候,她隐约听见老狐狸跟旁边的亲信说:“… 不能让他活着离开帝都…”
心一下子沉到了底。
她就知道,那些人不会放过叶凡。
围绕着叶凡的那张网,已经在悄悄收紧了。
这次叶凡回来,想安安静静地走,怕是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