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正午。
日头毒得晃眼，晒得青云宗中心广场的石板路发烫，踩上去能烙得脚心发麻。
广场早挤得水泄不通了。
内门弟子、外门弟子密密麻麻站了三层，连广场外围那棵三百年的老槐树上都扒着半大的小子，树枝被压得咯吱响，树下还围着一群没抢着位置的，仰着脖子往里面瞅。
不光是普通弟子，平时难得一见的核心真传也来了，三三两两地站在高台下方，还有几位头发花白的长老，穿着素色道袍坐在高台上，手里端着茶碗，眼神却没离开广场中央。
高台上的两张紫檀木椅上，坐着丹堂的两位资深长老 —— 左边是白胡子的林长老，右边是黑衫的赵长老，两人面前摆着块刻了 “公证” 二字的玉板，脸色都挺严肃。
广场中央，早搭好了两座一模一样的炼丹台。
都是三尺高的青石雕花台，上面放着同款的灵阶丹炉，炉身刻着缠枝莲纹，地火引口就在丹炉左侧，连旁边摆着的药材筐都一样 —— 茯苓、紫河车、千年参片，一样不差，看得出来是特意准备的，就为了公平。
“来了来了！古师兄来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人群立马往两边挪了挪，让出条道来。
古河走在道中间，穿了件丹堂大师兄专属的流云纹锦袍，领口袖口绣着金线丹纹，走起来衣摆扫过地面，带起点风，透着股子张扬。他头发用玉冠束着，耳后别了支丹木簪子，指节上还沾着点没洗干净的丹砂，却一点不显得邋遢，反而像种 “标志”。
抬手往四周拱了拱，笑容里满是笃定：“多谢各位来捧场，待会儿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真本事。”
台下立刻爆了声好。
丹堂的弟子喊得最凶，有几个还举着绣了 “古” 字的小旗子，挥得哗啦啦响：“古师兄必胜！”“叶凡肯定输！”
古河听着，嘴角翘得更高，脚步都轻快了些，几步就踏上了左边的炼丹台。
没等多久，叶凡也来了。
还是那身洗得发白的青衫，袖口磨出了点毛边，领口缝过的地方还能看见细针脚。他走得不快，步子却稳，鞋底踩在石板上没半点多余声响，手里没拿别的，就攥了块半旧的帕子 —— 那是他平时擦药勺用的。
走上右边的炼丹台时，台下静了静，接着就起了小声议论。
有人点头：“叶凡看着挺稳的啊。”
立马有人反驳：“稳有什么用？炼丹看的是手法！古师兄练了十几年，他才练多久？”
支持者和看衰的人吵了两句，没吵出结果，都把目光投向了高台。
高台上的林长老清了清嗓子，手里的玉板敲了敲台面，声音透过灵力传得老远：“都安静点！听好了啊，本次赌斗规则就三条。”
“第一，赌斗内容 —— 炼‘凝王丹’，别炼别的，炼错了直接算输。”
“第二，时限三个时辰，沙漏漏完就停炉，谁也别想多炼一会儿，耍花样的按宗门规矩处置。”
“第三，输赢怎么算？开炉后看丹药品质，品质高的赢；要是品质一样，就看数量，数量多的赢。”
他顿了顿，扫了眼两座炼丹台上的人：“都听明白了？”
古河立马应：“明白！”
叶凡也点了点头：“听明白了。”
“好！” 林长老把玉板一合，“现在 —— 开始！”
话音刚落，古河那边就动了。
手一扬就把丹炉盖掀了，“当啷” 一声响，地火引口被他拧到最大，“腾” 地窜起半尺高的青蓝色火苗，热浪扑得台下前排的弟子往后缩了缩。
他抓药材的动作快得只剩残影，茯苓、紫河车这些药材在他手里转了圈，手指捏着小刀 “唰唰” 切，没一会儿就切成了匀匀的薄片，往炉里一撒，药材碰到炉火 “滋啦” 响，冒出股清苦的药香。
整个过程顺得像流水，没半点卡顿。
台下立刻又爆了声好：“好手法！”
丹堂的弟子喊得更欢了：“古师兄牛逼！这速度，叶凡根本比不了！”
古河听见了，嘴角勾了勾，手里的药勺在炉里搅了搅，火候控制得刚好，火苗没大没小，稳定得很。
再看叶凡这边，就显得 “慢” 多了。
他没急着开地火，先伸手摸了摸丹炉壁，指尖在炉口绕了圈，像是在感受温度，半天才伸手去拧地火引口。
火苗只冒了半寸高，慢悠悠的，连炉壁都没很快热起来。
台下有人忍不住跺脚：“他怎么还不开大火？等着药材受潮呢？”
接着看他处理药材，更急人。
拿过紫河车，没像古河那样快切，反而用小镊子一点点挑上面的筋膜，连最细的纤维都摘得干干净净，挑完了还对着光看了看，确认没杂质了，才切成薄片 —— 切的时候也慢，每一刀都量着厚度，差一点都不行。
“我的天，他这也太慢了吧？”
前排有个外门弟子扯了扯旁边人的袖子，声音压得低：“你看他手，好像都没怎么动，跟怕碰坏药材似的，是不是紧张了？”
旁边的人皱着眉：“我看悬！上次我去他洞府买丹，见他炼的时候还挺利索，怎么一上台就蔫了？”
有人跟着附和：“怕不是之前炼出好丹都是撞大运，这次当着长老的面，露怯了呗！”
议论声越来越大，连赵铁柱都急得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凑到柳如烟旁边，声音发紧：“如烟师姐，你看叶师弟这…… 这能行吗？古河都快把药材炼出香味了，他才刚切完药！”
柳如烟没说话，眉头拧得能夹死蚊子，目光死死盯着叶凡的炼丹台，手心全是汗，指尖掐进了掌心 —— 她想信叶凡，可眼下这情况，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但高台上的人，看法却不一样。
林长老原本端着茶碗，刚喝了一口，看见叶凡挑筋膜的动作，手顿了顿，把茶碗放了回去，眼神亮了点，跟旁边的赵长老小声嘀咕：“老赵，你看那小子的手法，慢归慢，没一步多余的。”
赵长老也眯着眼，点了点头：“刚才他调火候的时候，我瞅着地火就差了一丝，他立马就拧了引口，这敏感度，比咱们丹堂的老执事都强。”
旁边站着的核心真传也看出来了，有个穿银袍的弟子咂了咂舌：“原来不是生涩，是太稳了吧？他每一步都在找最准的那个点，一点不浪费灵力。”
没人知道，叶凡这会儿早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炼丹上。
他眼睛盯着丹炉口，连眼皮都没眨一下，耳朵里听不见台下的议论声，只专注于炉内的动静 —— 混沌衍化鼎在他识海里转着，把丹炉内的温度、药材的变化都演算了一遍，连火苗该高几寸、药材该炒多久，都算得明明白白。
他手里的药勺沾了点药粉，往炉里撒的时候，手腕轻轻抖了抖，就撒了半勺，不多不少 —— 这是衍化鼎算出来的最佳用量，多一点会让药性杂，少一点又不够凝丹。
炉里的药香慢慢飘出来，淡得像薄雾，却没散，全绕着炉口转，透着股子纯粹。
时间一点点过去。
日头往西边挪了挪，广场上的影子拉得老长，沙漏里的沙子漏下去了大半，台下的议论声小了不少，所有人都盯着两座炼丹台，连呼吸都放轻了。
古河那边，丹炉里冒起了紫气，越来越浓，顺着炉口往外涌，像团小云彩，他嘴角翘得更高，手里的丹诀掐得飞快，指尖泛着淡淡的红光，丹炉 “嗡” 的一声震了震，显然是到了凝丹的关键时刻。
他抬头扫了眼叶凡的炼丹台，见叶凡那边还是没什么动静，只飘着淡淡的药香，炉火依旧是半寸高，忍不住嗤笑了声：“装模作样，到现在还没凝丹，输定了。”
叶凡没听见他的话，还是那副样子，手搭在炉壁上，指尖随着炉火的跳动轻轻动着，像是在跟炉火 “对话”。
负责计时的弟子捧着沙漏，往沙漏里看了看，突然高声喊：“还有一炷香的时间！沙漏快漏完了！”
这话一出，广场上瞬间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