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郑沧海近乎示威般的再次“邀请”,以及全场宾客或期待、或质疑的目光,陈守岳脸色铁青,正要强硬回绝。
然而,端坐主位的陈老爷子却缓缓站起身。
他这一起身,原本有些喧闹的宴会厅顿时安静下来。
陈老爷子虽年事已高,但此刻腰杆挺直,目光如炬,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宗师气度。
他先是淡淡地瞥了二儿子陈守义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陈守义心头一凛,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随后,陈老爷子目光转向郑沧海,拱手微微一笑,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遍全场:“郑大师神技惊人,老夫佩服。”
他先肯定了对方,彰显气度,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带着沉稳:“不过,郑大师方才所言‘以武会友,点到即止’,请恕老夫不能赞同。”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连郑沧海也微微蹙眉。
陈老爷子环视众人,缓缓道:“武道切磋,固然是雅,然则,真正的宗师,非是江湖卖艺之辈,其威严岂容轻亵?岂能在这觥筹交错之间,如同戏台上的武生,供人品头论足?”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郑沧海,语气带着一丝深意:“郑大师修为高深,当知我辈修行,重在修心养性,追求的是天人合一之道,而非争强斗狠,炫技于人前,若因一时意气,便如那街头杂耍,岂不落了下乘,自贬身份?”
这番话,立意高远,格局宏大,直接将郑沧海“以武会友”的提议,贬低为了“江湖卖艺”、“街头杂耍”,更是点出了“宗师威严不容轻亵”的核心。
郑沧海脸色微变,他自然听出了陈老爷子话中的机锋。
若他再坚持,岂不是承认自己是个只知炫技、不顾身份的“江湖卖艺”之辈?他自负身份,被陈老爷子这么一说,顿时觉得若再强行要求比试,确实有失体统,显得自己气量狭小,徒惹人笑。
陈老爷子见他神色,知其心意已动,便不再多言,转而面向全场宾客,声音恢弘:“今日,乃是我陈家孙女婉清拜师之大喜日子!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尊师重道,乃我夏族千年传承之根本!拜师之礼,庄严肃穆,岂容儿戏?!”
他声若洪钟,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力:“拜师宴,现在开始!请婉清!”
话音落下,早已准备就绪的司仪立刻高声唱喏:“吉时已到——拜师典礼,启——!”
悠扬的古乐声响起,瞬间冲散了之前剑拔弩张的气氛。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侧门开启,盛装打扮的陈婉清款步而出。
她今日穿着一身极为庄重的玄端礼服,长发挽起,插着一支古朴的木簪,绝美的容颜上不带丝毫轻浮,只有无比的虔诚与郑重。
她手中捧着一个精美的红木托盘,托盘之上,整齐地摆放着束修六礼:肉干、芹菜、莲子、红枣、红豆、桂圆。
她步履沉稳,目不斜视,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向宴会厅前方预设的香案之前。
整个过程,庄严肃穆,充满了仪式感,让原本还有些看热闹心思的宾客,也不由自主地收敛心神,肃然起敬。
陈婉清在香案前站定,先是对着代表天地君亲师的牌位恭敬三拜。
随后,她转过身,目光清澈而坚定地望向林默所在的方向,在所有人惊愕、疑惑、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她捧着束修六礼,一步步走向那个一直坐在角落、身着休闲服的年轻人。
最终,她在林默面前三尺处停下,在满场死一般的寂静和无数道几乎要凸出来的目光注视下,陈婉清缓缓屈膝,恭敬地跪拜下去,将手中的托盘高举过头顶,清越而虔诚的声音响彻整个宴会厅:
“弟子陈婉清,今日奉上束修六礼,恳请林师,收我为徒,传我大道!”
轰!
这一刻,整个宴会厅仿佛被投入了一颗重磅炸弹!
所有人都石化了!
李远明手中的酒杯“啪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却毫无知觉。
王雨晴捂住了嘴,美眸圆睁,充满了极致的震撼和荒谬感。
陈守义张大了嘴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郑沧海脸上的傲然和矜持瞬间凝固,转而化为无比的惊愕和......一丝隐隐的不安与难以置信!
就连那些之前猜测“林大师”是何方神圣的老者富豪们,也都彻底傻眼。
林大师?
那个被他们忽略、被李远明嘲讽、被郑沧海无视的年轻人?
陈老爷子口中那位需要以最高礼节对待的贵客?
陈婉清这位天之骄女要三跪九拜、奉上束修六礼恳求拜师的对象?
竟然......就是他?!
巨大的身份反转带来的冲击力,让整个宴会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所有的喧嚣、所有的质疑、所有的炫耀,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可笑和苍白。
叶清瑶看着跪倒在地的闺蜜,又看了看身边依旧淡然自若的林默,嘴角不由勾起一抹与有荣焉的浅浅笑意。
林默缓缓站起身,他没有立刻去接那束修六礼,而是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凡是被他目光扫过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不敢直视。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面前虔诚跪拜的陈婉清身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宴会厅内落针可闻,只有古乐还在不知疲倦地悠扬奏响,更反衬出这死寂的诡异。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钉在那个缓缓站起身的年轻人,以及跪伏在他面前的陈家明珠身上。
“不......不可能!”
一声压抑的、带着颤抖和崩溃边缘的尖叫声突兀地响起,是王雨晴。
她脸色煞白如纸,精心描画的妆容也掩盖不住那份扭曲的惊骇和无法接受的崩溃。
她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站立不稳,被旁边的李明远下意识扶住,但李明远自己的手也在剧烈颤抖,脸色比王雨晴好不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