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铁柱背靠着冰冷的院门,蜷缩在黑暗中,泪水无声地淌过脸颊上尚未消退的淤青,留下冰凉的痕迹。绝望如同冰冷的淤泥,将他一点点淹没、窒息。他甚至能听到自己那颗曾经怀揣着“神豪”梦想的心,在胸腔里发出细微的、如同琉璃碎裂般的声音。
什么系统,什么逆袭,什么成为人上人……在这一刻,都变成了最可笑、最遥不可及的幻影。现实是,他身负巨债,众叛亲离,明天太阳升起之时,可能就是他家破人亡(社会性死亡)、锒铛入狱之始。
他放弃了。彻底放弃了挣扎的念头。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皮囊,软软地瘫在地上,等待着命运的最终审判。
然而,就在他意识模糊,几乎要与这无边的黑暗融为一体时,脑海中那冰冷的、毫无人性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如同跗骨之蛆般,精准地响了起来。但这一次,不再是任务提示,也不是成就通知,而是一种……带着某种诡异波动的宣告:
【警告!检测到宿主长期处于消极、绝望状态,且因自身行为导致声望降至谷底,对“神豪”形象造成严重负面影响!】
【触发系统矫正机制!】
【开始执行惩罚程序……】
【惩罚判定中……基于宿主近期主要事迹:挑粪示爱(失败)、泼粪被嘲(成功?)、集市乱斗(因猪而起)、泻药风波(殃及全村)……核心关键词与‘粪便’关联度高达87.3%!】
【惩罚内容生成……】
【恭喜宿主(强制)获得特殊称号:【粪海狂蛆】!】
【称号效果:】
【1. 被动·气味标记:宿主周身将长期萦绕一股极其微弱、但难以彻底驱散的、类似粪肥发酵后的“存在感”。该气味对部分昆虫及嗅觉灵敏动物(如犬类、蚊蝇)吸引力提升50%。对人类而言,感知因人而异,但在近距离或逆风环境下,易引发不佳联想。】
【2. 被动·嘲讽光环:宿主在公共场合出现时,有小概率(初始5%)吸引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或低级智慧生物的注意,并可能引发其发出无意识的嘲笑或鄙夷之声。声望越低,概率越高。】
【3. 主动技能(未解锁):???(需消耗大量神豪点数及特定条件方可解锁)】
【备注:此称号为永久绑定,无法主动卸除。望宿主在‘粪海’中努力挣扎,早日蜕变成……呃,别的什么东西。系统诚挚建议宿主加强个人卫生管理,并尽量远离人群密集区域。】
【粪海狂蛆】?!
这四个字,如同四道裹挟着污秽与恶意的惊雷,狠狠劈在了张铁柱那已然麻木的神经上!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瞳孔在黑暗中因极致的震惊和屈辱而剧烈收缩!
粪海……狂蛆?!
系统……系统竟然……给了他这么一个称号?!还他妈是永久的?!附带气味标记和嘲讽光环?!
这算什么?!落井下石?!杀人诛心?!
在他已经沦为全村公敌,即将面临最悲惨结局的时刻,这个该死的、山寨的、坑爹的系统,非但没有提供任何帮助,反而给了他最恶毒、最侮辱人格的“惩罚”?!
一股远比之前被殴打、被嘲笑、被孤立时更加炽烈、更加纯粹的怒火,如同沉寂已久的火山,从他绝望的深渊底部轰然爆发!瞬间冲垮了所有的麻木和自怜!
“啊——!!!”
他再也控制不住,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因为用力过猛,眼前一阵发黑,但他不管不顾!
“系统!我操你祖宗!!!”他面目狰狞,对着空无一人的黑暗疯狂咆哮,声音嘶哑扭曲,“你他妈凭什么?!凭什么这么对我?!老子是穷!是倒霉!是干了蠢事!但老子不是蛆!不是!!”
他像是疯了一样,在狭小的屋子里来回冲撞,拳头狠狠砸在土墙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泥土簌簌落下。他又冲到水缸边,舀起冰冷的井水,拼命地浇在自己的头上、脸上、身上,用力搓洗,仿佛要将那莫须有的“气味标记”连同这屈辱的称号一起洗刷掉!
可无论他怎么冲洗,脑海里那四个散发着恶臭的大字【粪海狂蛆】,以及系统那冰冷的备注,都如同烙印般清晰无比!
“哼唧?!(傻小子!你疯啦?!大半夜的发什么神经?!)”“翠兰”被他的动静惊醒,传来惊慌的意念。
“滚!都给我滚!”铁柱状若癫狂,甚至对着猪圈的方向怒吼。
他跌跌撞撞地冲出屋子,跑到院子里,仰头望着那轮依旧被云层遮掩、吝啬给予光明的月亮,胸口剧烈起伏,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夜空中扭曲。
【粪海狂蛆】……
气味标记……
嘲讽光环……
他下意识地抬起胳膊,凑到鼻子前使劲闻了闻。除了井水的清冽和自己身上汗味、以及之前挨打留下的淡淡药酒味,他什么也闻不到。
但这并不能带来丝毫安慰。系统说的“极其微弱”、“难以彻底驱散”,就像一根毒刺,扎在他心里。以后,别人看他的眼神,会不会除了厌恶和鄙夷,还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皱眉和掩鼻?那些村里的土狗,会不会更喜欢追着他叫?夏天的蚊子,会不会对他格外青睐?
还有那该死的嘲讽光环!5%的概率吸引嘲笑?!在他已经声名狼藉的基础上,这他妈简直是雪上加霜!火上浇油!
他仿佛已经看到,明天,当他走出这个院子,去面对赵有财和全村人时,不仅背负着债务和“投毒”的嫌疑,头顶还顶着这么一个散发着无形恶臭和嘲讽能量的“光环”……
那画面,太美,他不敢想。
极致的愤怒过后,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一种诡异的平静。
他被彻底地、毫无底线地践踏了。
被命运,被村民,被系统。
当一个人被踩进最肮脏的泥潭,并且被冠以“蛆虫”之名时,他反而……没什么可怕的了。
破罐子破摔?不,是破罐子破炼!
一股混含着绝望、愤怒、以及被逼到绝境后滋生出的、扭曲的狠厉,在他眼中凝聚。
“粪海狂蛆是吧……”他低声重复着这个称号,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带着浓浓自嘲和疯狂意味的笑容,“好啊……很好……”
他不再冲洗,不再咆哮,默默地走回屋里,换掉了被井水浸湿的衣服。然后,他坐回到床边,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谁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天色渐渐由墨黑转为藏青。
当第一缕熹微的晨光,如同羞怯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拨开云层,透过破旧的窗纸,投射在铁柱脸上时,他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恐惧,没有悲伤,甚至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死水般的平静,以及在那平静之下,汹涌的、不为人知的暗流。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最“体面”的破旧外套,虽然它依旧掩盖不住他的穷酸。他走到镜子前(一块模糊不清的碎镜片),看着里面那个眼圈乌黑、脸颊带伤、神色漠然的自己。
【粪海狂蛆】的称号无声地悬浮在他的意识里,像一顶无形的、充满恶意的王冠。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冰冷而滞涩。
然后,他转身,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那扇通往未知结局的院门。
晨光中,他的背影被拉得很长,显得有些单薄,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走向刑场般的决绝。
他,张铁柱,张家沟着名的穷屌丝,新任“全村公敌”,兼新鲜出炉的【粪海狂蛆】,要去面对他命中注定的“审判”了。
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
但他知道,从今天起,他的人生,将彻底与“粪”和“蛆”这两个字,结下不解之缘。
而这,或许是他那坑爹的“神豪系统”,带给他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名副其实”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