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明全面升级的打压,如同寒冬提前降临,迅猛地席卷而来。
首先发难的是市场端。几家与“铁柱”合作良好的高端酒店和生鲜超市,几乎在同一时间,以各种含糊其辞的理由,提出要“暂缓合作”、“重新评估采购计划”,甚至直接削减了大半订单。李狗蛋在省城急得嘴角起泡,多方打听才知道,是宋思明动用了其在商界的影响力,或施压,或给出了更优厚的合作条件,硬生生截断了“铁柱”的部分销路。
紧接着,供应链也出现了问题。几家长期为合作社提供指定种子、生物肥料和包装材料的供应商,突然表示“产能不足”或“原料涨价”,无法按时按量供货。这显然是宋思明在上游卡住了脖子。
更阴险的是舆论攻击。几家与思明集团关系密切的本地媒体,开始刊登一些“据业内人士透露”的隐晦报道,质疑某些“网红农产品”是否存在夸大宣传、滥用生长调节剂等问题,虽未点名,但矛头直指风头正劲的“铁柱”品牌。与此同时,网络上也开始出现一些关于张家沟“土地污染”、“种植方式不透明”的匿名帖子,试图从根源上动摇客户对“铁柱”蔬菜安全性的信任。
一时间,“铁柱生态农业合作社”仿佛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仓库里积压的蔬菜开始变质,预定的生产资料无法到位,社员们人心惶惶,刚刚提振起来的士气又面临着严峻的考验。
赵有财见此情景,又按捺不住地跳了出来,在村里阴阳怪气:“我说什么来着?得罪了宋老板,能有你好果子吃?还一个亿?现在连一万块的菜都卖不出去了吧!我看你这合作社,离散伙不远喽!”
面对这狂风骤雨般的打击,铁柱却表现出了一种超乎寻常的冷静。他没有像无头苍蝇一样去四处求告,也没有被赵有财的风凉话激怒。他将核心成员召集到那间简陋的办公室,墙上挂着一幅他自己手绘的、标注了各方关系的粗糙局势图。
“大家都看到了,宋思明这是要置我们于死地。”铁柱的声音沉稳,目光扫过众人焦虑的脸,“他用的都是阳谋,打的是我们的七寸——市场和供应链。如果我们还像现在这样,只是一个结构松散的合作社,各自为战,很容易就会被他一拳打散。”
李狗蛋急道:“柱哥,那咱们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啊!”
“当然不能!”铁柱猛地一拍桌子,眼中闪烁着破釜沉舟的光芒,“他想打散我们,我们就偏要抱得更紧!他不是觉得我们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合作社吗?那我们就做给他看,我们不仅能种好地,还能建立起一个他打不垮的商业实体!”
他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地宣布:
“我提议,以现有合作社为基础,整合所有资源,正式成立——**‘铁柱集团’!**”
“集团?!”众人都是一愣。这个词对他们来说,太过遥远和庞大。
“对,集团!”铁柱走到局势图前,用手指点着,“我们要把现在的种植业务,独立成为‘铁柱农业公司’,负责所有生产基地的管理和生产。狗蛋在省城的业务,成立‘铁柱商贸公司’,专职负责市场开拓、品牌运营和销售。另外,我们还要成立研发部,专门研究种植技术和新品种!以后,可能还会有养殖公司、加工公司……”
他描绘着一个清晰的架构,将原本混杂在一起的生产、销售、研发等功能剥离开来,赋予其独立的职责和考核目标。这不再是那种靠人情和口头约定维系的生产队模式,而是向着现代化企业管理迈出的关键一步。
“成立集团,不是为了图好听!”铁柱强调,“是为了明确责任,提高效率,更能抵御风险!农业公司就专心把菜种好,商贸公司就拼命去开拓市场,研发部就埋头搞技术!各司其职,力量才能往一处使!”
“可是……铁柱,这需要钱啊!需要懂管理的人啊!咱们现在……”一位理事面露难色。的确,成立公司意味着更多的注册资金、更复杂的财务制度和更专业的管理人员,这对于目前的合作社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钱,我们可以想办法挤!人,我们可以学,可以请!”铁柱态度坚决,“困难一定有,但如果不迈出这一步,我们永远只能是别人案板上的肉,随时可能被宋思明这样的人一口吃掉!只有我们自己强大了,有了规范的组织和明确的战略,才能跟他们在同一个擂台上较量!”
他的决心和清晰的思路,感染了在场的人。王翠花首先表态支持:“我同意铁柱的想法!老是缩着挨打不是办法,咱们得自己立起来!”
李狗蛋也一咬牙:“妈的!拼了!柱哥,你说怎么干,我就怎么干!”
在老支书的支持下,经过紧张的筹备,在合作社全体社员大会上,成立“铁柱集团”的提案,以压倒性多数获得通过。
尽管前途未卜,尽管资源匮乏,但这个来自中国最基层农村的、带着泥土气息的“集团”,就在这样一种内忧外患的绝境中,倔强地、破土而出了!
**集团总部**,设在了村里废弃多年的小学校舍。打扫干净,刷上白灰,挂上李狗蛋不知从哪弄来的、一块略显粗糙的“铁柱集团”木质牌匾,就算正式挂牌了。这恐怕是全中国最“接地气”的集团总部。
**第一任总裁**,毫无悬念地由张铁柱担任。王翠花心思缜密,被任命为总裁助理,兼管财务和内部协调。李狗蛋出任商贸公司总经理,负责前线冲杀。高炳坤虽然不愿管具体事务,但被尊为集团首席技术顾问。几位得力的理事,也分别担任了农业公司的负责人和各生产大队的队长。
架构搭起来了,但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资金捉襟见肘,管理几乎从零开始,市场被严重挤压,宋思明的打压依旧无处不在。
铁柱开始了白天处理集团事务、晚上抱着板砖恶补管理知识的疯狂模式。他带着王翠花和李狗蛋,一遍遍梳理流程,制定最简单的规章制度,亲自跑去银行争取贷款,甚至低三下四地去拜访那些被宋思明撬走的客户,试图寻找一丝挽回的可能。
过程艰辛,步履维艰。但“铁柱集团”这个名字,就像一面旗帜,在这片饱受压力的土地上顽强地飘扬着。它象征着一种绝不屈服的态度,一种从底层生长出来的、粗糙却坚韧的生命力。
宋思明很快也得知了“铁柱集团”成立的消息。他听着助理的汇报,看着手机上那间破旧校舍门口挂着牌匾的照片,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些许凝重的神色。
“成立集团?张铁柱……我还真是小瞧你了。”他喃喃自语,“看来,这场游戏,要比我想象的,更有趣一点了。”
他意识到,对方不再是一个可以轻易拿捏的合作社,而是一个开始有了明确组织结构和战略意图的对手。虽然这个对手还很弱小,很稚嫩,但其顽强的生命力和那个叫张铁柱的核心人物,不容小觑。
“铁柱集团”的成立,如同在暴风雨中点亮的一盏微弱的灯塔。光芒虽弱,却宣告着这片土地上的生灵,绝不向资本强权低头的决心。
真正的商战,随着“铁柱集团”的诞生,进入了新的阶段。一边是装备精良、资源雄厚的正规军,一边是土生土长、意志顽强的“泥腿子”集团。胜负,远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