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的琉璃浪潮汹涌扑来,所过之处连空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异响,仿佛亦将被化为永恒琉璃。这股力量已超脱寻常灵力或影力范畴,直指世界运转的根本规则,带着将万物“定格”、“升华”为冰冷艺术的绝对意志。
陈一凡眸中冰蓝幽光剧闪,“冰心”状态在生死关头被催至极致。外界一切忽似迟缓,那奔涌的琉璃洪流在他感知中化作无数交织缠绕的规则细线,挟带毁灭性的同化之力。
绝不可硬撼!
心念电转间,体内心核以前所未有之速急旋,那幽蓝寒气不再固守周身,而是如潮汐般向脚下汇聚!
“凝!”
一声低喝,以他双足为中心,极致深寒骤然爆发。脚下琉璃地面发出清脆“咔嚓”声,并非迸裂,而是被强行冻结,覆上一层色泽更深、蕴含“冰心”意境的幽蓝玄冰!此冰非是死物,内蕴心元之力对“静止”的领悟,竟在这琉璃规则主宰的天地间,强行辟出一方属于他的“绝对零度”领域!
琉璃洪流撞上这片幽蓝玄冰疆域,发出刺耳刮磨之声。琉璃之力欲将玄冰同化,而玄冰的极致冻结之意亦在不断瓦解琉璃规则结构。两股皆涉“凝固”与“永恒”概念的力量猛烈对冲、相互消融,形成一片混乱的能量乱流。
陈一凡立于自身领域中央,面色微白。维系此临时领域以抗衡整个阵法核心之力,对其心元消耗极为剧烈。必须速战速决!
他目光死死锁住假山顶上那具空镜框。框内旋涡转动愈发狂乱,更多琉璃力量自其中涌出,似不将他吞噬决不罢休。
“镜框是关键,然核心乃是那漩涡……必须将其打断!”陈一凡心念急转。他尝试将心元之力化为无形锋刃,隔空斩向镜框,然力量未及靠近,便被旋涡周遭扭曲的规则之力带偏、消融。
物理攻伐与远程能量冲击似皆难直接奏效。
正当他苦苦支撑、寻觅对策之际,魂海深处那一直沉寂的古镜印记,忽而轻轻一颤!
一股微弱却极其古老的意念,如沉眠万载的涟漪,自其识海至深处荡漾开来。此念非攻非守,更似一种……本能的吸引,或者说,是上位存在对下位残骸天然的感应。
几乎同时,那空镜框猛然一震!其中心狂暴的琉璃旋涡,转速竟出现刹那凝滞!镜框本身那暗金材质上,繁复云纹鸟兽图案恍若复苏,流淌着微光,发出混合渴望、激动与一丝恐惧的嗡鸣!
它感应到了!感应到了陈一凡魂海中那与它同源,却层次更高的本源印记!
“机会!”
陈一凡虽不明具体缘由,“冰心”状态却让他瞬间捕捉到这电光石火的契机!趁旋涡停滞、镜框异动的刹那,他毫不犹豫放弃固守,身化一道撕裂空间的幽蓝寒光,竟主动冲向那空镜框!
他将周身所有心元之力,连同“冰心”意境的极致寒意,尽数凝聚于右手食指指尖。那指尖不复肉色,化作一点极致的、仿佛能冰封时空的深蓝!
此非术法,亦非神通,而是他融汇心元与前世玄冰意境后,对自身力量最根本、最凝聚的运用——冰心一指!
“破!”
随一声冰冷断喝,陈一凡指尖无视周遭混乱规则乱流,精准无比地点向空镜框中心,点向那暂陷停滞的琉璃旋涡!
指与旋涡相触的刹那,时间仿佛真正静止。
紧接着,一股无声波纹自接触点轰然扩散!
那狂暴琉璃旋涡,如被投入绝对零度玄冰,瞬息凝固、冻结,继而……块块迸碎!化作漫天闪烁的琉璃晶尘,湮灭无踪。
而那暗金空镜框,则发出一声凄厉的、恍若源自魂灵层面的哀鸣,其上光华骤黯,流淌的云纹图案重归死寂。它不再散发琉璃规则之力,如一件灵性尽失的凡物,自半空无力坠落。
“咔嚓……咔嚓嚓……”
随镜框坠地、旋涡崩灭,笼罩整个林府的琉璃结界剧烈震颤,连绵碎裂声不绝于耳。那些被琉璃化的亭台楼阁、花草树木,乃至三百七十一口琉璃雕像,表面皆现出密集裂纹,仿佛下一刻便将彻底破碎。
阵法,已破!
“司主!”远处回廊,铁山感知到周遭侵蚀之力疾速消退,又见结界将倾之象,惊喜欢呼。
陈一凡飘身落地,身形微晃,面色苍白如纸。方才那凝聚全力的“冰心一指”,几乎抽空其心元,神魂亦传来阵阵虚弱。他强提精神,伸手虚抓,将那坠落的暗金镜框摄入手中。
镜框触手冰凉,异常沉重,此刻除材质古旧外,再无半分神异波动,仿佛先前那毁天灭地之威皆是幻象。但他深知,此物绝不简单,尤其与其魂海古镜印记的关联,更是重中之重。
他迅速收起镜框,向铁山喝道:“带上人,速退!结界将倾!”
铁山不敢怠慢,运转影力,小心翼翼扛起那三名受心元屏障护持的同伴。虽影力仍受环境隐隐排斥,然失去阵法核心支撑,琉璃规则的侵蚀力已大为削弱。
二人护住伤员,沿原路疾向外冲。
就在他们堪堪冲出大门之际——
“轰隆!!!”
整座琉璃结界彻底崩塌!无数琉璃碎片如暴雨般向内倾泻、湮灭,原本凝固的空间瞬间恢复,却又因结构剧变引发猛烈能量风暴,将林府内万物搅得天翻地覆!
陈一凡与铁山护着伤员,于最后一刻冲出林府大门,被外界守候的巡天司属下接应。
几乎在他们脱身的同时,身后那座曾极尽华美的林府,伴随一声震耳巨响,彻底坍塌、湮灭,化作一片弥漫琉璃粉尘与混乱能量的巨大废墟!唯余少许边缘建筑残骸,昭示此地过往存在。
外界,天光刺目,人声隐约。与结界内那绝对死寂诡谲相比,恍若两个世界。
凌霜即刻带人迎上,见陈一凡面色苍白、铁山肩负伤员,美眸中关切一闪而逝,旋即恢复冷静:“司主,情形如何?”
“阵法已破,然林家……无一生还。”陈一凡声带疲惫,瞥了眼手中暗金镜框,复望向那片废墟,肃然道,“即刻封锁此区,严禁任何人踏入废墟。苏婉何在?可有讯息传回?”
凌霜回禀:“苏暗察使尚未传回明确消息,然此前有暗线报,于城内发现数名行迹诡秘、非本地修士的陌生人,她已亲率人手跟上。”
陈一凡目光一凝。看来,这琉璃血案,果有幕后黑手于姑苏城内活动。
他强压体内虚弱与心中重重疑窦,对凌霜、铁山吩咐道:“凌霜,你继续稳定局势,加派人手监控城中所有可疑人物。铁山,安排良医救治伤员,同时遣我司人手细查废墟边缘,寻觅其他线索,尤需留意……任何与‘镜’相关之物!”
“遵命!”
众属下领命即刻行动。
陈一凡则行至一旁僻静处,凝视手中那毫无声息的暗金镜框,又感应着识海内那微微波动、似与镜框生出一丝微弱联系的古镜印记,眉头紧锁。
琉璃血案暂告段落,然真正谜题,此刻方徐徐展开。此镜框源自何处?与吾之古镜有何关联?布下此阵者为何人?目的何在?苏婉所追陌生之辈,是否即为真凶?
凡此种种,答案似乎皆指向手中这冰冷镜框,以及隐藏更深、关乎“镜”的古老隐秘。他知晓,巡天司接下来,将面临一场较之剿灭“彼岸”据点更为诡谲、更为凶险的较量。
【第40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