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洒在雁门关主城的青石板路上,将路面染成一层暖金。城主府外的空地上早已人声鼎沸,十几个青壮扛着粗壮的榆木梁架,踩着脚手架往来穿梭,木屑簌簌落在地上,与空气中弥漫的甘草、当归香气交织在一起 —— 这里正在搭建北境第一座惠民药局的主建筑,也是陆辰民心攻坚计划的第一块基石。
“小心些!这梁木沉,慢着点挪!” 负责督工的老兵王强嗓门洪亮,额头上的汗珠顺着眼角的皱纹往下淌,却笑得满脸通红。他早年在军营里落下腿伤,不便再上战场,陆辰便让他负责后勤督工,这份差事让他重新找到了价值,干得格外卖力。
陆辰站在台下,正低头查看药童晾晒的药材,闻言抬头叮嘱:“别急,安全第一,慢些总能做好。” 话音刚落,身旁的老中医李大夫突然皱起眉头,捻起一株黄芪仔细端详,又放在鼻尖轻嗅,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李大夫,可是药材出了问题?” 陆辰心头一紧,这些药材是托京城的粮商代购的,耗费了近千两银子,若是出了岔子,药局开张就要延误。
“王爷,您看这黄芪的根须。” 李大夫将药材递过来,指尖指着发黑的部位,“正常黄芪根须呈淡黄色,质地紧实,这批次却泛黑发潮,定是运输途中受潮霉变了,药效至少折损三成,若是给病人用,轻则延误病情,重则可能引发不适。”
周围的药童们闻言都慌了神,一个个低下头,手忙脚乱地去翻晒其他药材,生怕再找出霉变的。陆辰接过黄芪,指尖摩挲着受潮的部位,沉默片刻后开口:“先将所有药材铺开晾晒,把受潮霉变的挑出来,集中堆放。李大夫,受潮的药材能否补救?”
“倒是有补救之法,用高度米酒炒制去潮,能挽回部分药效,只是工序繁琐,还得额外耗费不少米酒。” 李大夫叹了口气,“只是这样一来,药局三日后开张的计划,怕是要推迟了。”
“不能推迟。” 陆辰语气坚定,“百姓们盼着药局开张许久,多等一日,就可能多一个人因无医无药受苦。你今日便带着药童们处理受潮药材,米酒我让人从城西酒坊调配,务必赶在三日后准时开张。” 他转头对亲卫吩咐,“再派二十名熟悉山地的士兵,跟着药童进山采挖野生药材,北境山地多,定有柴胡、当归之类的草药,既能补充药材储备,也能节省成本。”
安排好药局的事,陆辰顾不上歇息,带着两名亲卫匆匆赶往三十里外的王家村。这里是推行保甲制度的难点 —— 村子里宗族势力庞大,族长王老头固执守旧,此前陈武两次带队前来劝说,都被他以 “自家事自家管,不用官府多插手” 为由,带着族中子弟堵在村口赶了回去。
刚到王家村村口,就见王老头领着几个须发皆白的宗族长辈,叉着腰站在老槐树下,脸色阴沉得像要下雨。“陆王爷,不是俺不给你面子,这保甲制度,俺们王家村不认!” 王老头嗓门洪亮,底气十足,“俺们村有护村队,二十多个后生夜里轮流巡逻,这些年也没出过盗匪,用不着搞什么保甲!”
陆辰没有动怒,反而笑着走上前,目光落在村口晒场上堆积如山的小麦上:“王老爷子,看这收成,今年家里至少能收十五石粮吧?”
王老头愣了一下,下意识点头:“托王爷的福,用了那新肥,收成是往年的两倍还多,今年冬天总算能踏实过了。”
“那您就不怕辛苦种出来的粮食,被盗匪偷了去?” 陆辰话锋一转,语气沉了下来,“前几日西边的霍家村,就是因为护村队人手不足,夜里被一伙流窜盗匪偷了三石粮,有个老汉追出去阻拦,还被盗匪砍伤了腿,至今卧病在床,连地里的活都没法干。”
他顿了顿,放缓语气继续说:“保甲不是官府多管闲事,是让十户人家结成一甲,二十户成一保,互相照应着。夜里轮值巡逻,人多眼亮,盗匪自然不敢轻易来犯。而且,参与巡逻的农户,每月能从官府领两斗粗粮,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好处,不算白出力。”
王老头脸上的怒气渐渐消散,身旁的几个长辈也交头接耳议论起来。一个戴草帽的老汉凑上前,拉了拉王老头的袖子:“族长,陆王爷说得在理。俺家那小子年轻,夜里总爱偷懒,要是加入保甲,有大伙盯着,也能安心些。再说,两斗粗粮够俺家吃半个月了,划算得很!”
“是啊族长,霍家村被偷粮的事俺也听说了,怪吓人的。有保甲在,粮食也安全,咱们也能睡个安稳觉。” 另一个穿粗布短褂的长辈也附和道。
王老头沉默了片刻,终于松了口:“行,俺信王爷一次!这保甲,俺们推!”
陆辰心中松了口气,立刻让人拿来户籍册,和王老头一起统计户数,当场选出做事公道、有威望的村民当甲长和保长,又详细讲解了巡逻排班的规矩和奖惩制度。看着村民们围在一起热烈讨论,陆辰悄悄转身,带着亲卫赶往下一个村落 —— 他知道,时间紧迫,每一分每一秒都耽误不得。
接下来的半个月,北境像是被按下了 “加速键”:五座大镇的惠民药局分号陆续开工,李大夫带着药童们日夜忙碌,不仅诊治感冒、咳嗽之类的常见病,还免费为老人孩童号脉,教百姓们识别草药、熬制防疫汤药;保甲制度在两百多个村落全面落地,夜里随处可见举着灯笼巡逻的村民,盗匪作案率从每月十几起骤降至零,连街头的争执都少了许多;六座义仓拔地而起,陆辰让人以高于市价一成的价格收购余粮,百姓们提着粮袋踊跃交粮,仓廪很快堆得满满当当;扫盲班也添了 “农技课”,张老栓带着李二柱讲课,用 “什么样的土种麦子,什么样的土种粟米” 这类通俗的例子,把农技知识讲得明白透彻,课堂上总是坐得满满当当,连不少老人都搬着小板凳来听。
这天午后,陆辰刚巡查完城西的义仓,就见李二柱扛着一袋沉甸甸的粟米匆匆跑来,黝黑的脸上满是笑意:“王爷,俺家今年收了八石粟米,留了五石自己吃,剩下的三石送来义仓!俺跟村里的人说了,义仓是咱百姓自己的仓,多存点粮,就算明年遇着灾荒,也不怕饿肚子!”
周围的村民们见状,也纷纷扛着粮食往义仓走,一时间,义仓门口排起了长队,有说有笑的声音此起彼伏。陆辰看着这一幕,心中暖意融融,刚要开口说话,亲卫突然神色慌张地跑过来,脸上还沾着些尘土:“王爷,不好了!东边的清水村遭遇暴雨,山洪冲毁了十几亩农田,还有五户人家的房子被冲塌了,村民们正着急呢!”
陆辰脸色骤变,立刻道:“传我命令!义仓即刻调两石粮食、五十匹粗布送往清水村,先解决村民的温饱;让惠民药局派三名药童带着治风寒、外伤的药材去义诊,防止暴雨后滋生疫病;再让周边村落的保长组织青壮,带上锄头、木料去帮忙修房子、补种庄稼!”
亲卫领命匆匆离去,陆辰望着东边的方向,眉头紧锁。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既是对民生革新成效的试金石,也是一场不小的考验。他转身对身边的陈武说:“备马,随我去清水村看看情况。”
此刻的他还不知道,这场暴雨带来的麻烦,只是个开始 —— 远在京城的萧承煜,已收到北境民生向好的密报,正阴沉着脸,对心腹谋士刘安吩咐着什么,一场针对北境的试探,即将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