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风还带着凉意,田埂上的冻土却已悄悄化开,踩上去软乎乎的,混着湿润的泥土气息。林晚扛着锄头,春桃拎着种子袋,两人沿着田埂慢慢走,身后跟着蹦蹦跳跳的小石头,手里攥着个小竹篮,说是要捡地里的野鸡蛋。
“今年咱把东头那片地开出来,种点玉米吧?”林晚停下脚,指着远处一片长满杂草的荒地,“玉米耐旱,产量也高,磨成面能存久些。”
春桃蹲下身,抓起一把土捻了捻:“土看着还行,就是得先把草根除干净。我上午去割草,你下午翻地?”
“成。”林晚应着,瞥见小石头正蹲在田埂边,小心翼翼地扒拉着什么,“小石头,别跑太远,地里有虫。”
“我在看蚂蚁搬家呢!”小石头仰起脸,鼻尖沾了点泥,“它们也在为种地做准备吗?”
林晚和春桃都笑了。周婆子常说,这孩子的心眼比地里的泉眼还纯,总能从草里、土里看出些趣事儿来。
清理荒地是个累活,春桃拿着镰刀割草,动作又快又稳,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她只用袖子随便一抹,继续埋头干。林晚翻地时,她就把割下来的草堆到一边,说等晒干了能当柴烧,或是掺进肥料里,一点都不浪费。
小石头在旁边玩够了,就跑过来帮着递水,或是捡些碎石头扔到田埂外。日头升到头顶时,周婆子提着篮子来送午饭,粗瓷碗里是黄澄澄的玉米饼,还有一碟腌萝卜条,简单却管饱。
“歇会儿再干,别累着。”周婆子把饼递到春桃手里,“你这孩子,干活太实诚,跟晚丫头一个样。”
春桃咬了口饼,笑着说:“奶做的饼香,多干点活才配吃。”
饭后歇了半个时辰,日头稍斜,两人又接着忙活。林晚教春桃辨认哪些草是宿根,必须连根拔起,不然过些日子又会长出来;春桃则教林晚怎么用锄头更省力,手腕轻轻一转,就能带起一大块土。
“你这法子跟谁学的?”林晚稀奇地问。
春桃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以前看家里长工干活,偷偷学的。”
林晚没再问,心里却明白,这哪是看长工学的,分明是下过苦功夫练出来的。她抡起锄头,把土块敲碎,声音轻快:“咱争取三天把这片地整出来,赶在清明前种下玉米。”
除了新开的荒地,暖棚里的活也不少。去年冬天种的菠菜刚收完,得赶紧翻土,准备种黄瓜和豆角。林晚照着前世的记忆,用竹竿搭了架子,春桃看了两眼就会了,搭得又直又稳,比林晚还快。
“你这手艺,不去盖房子可惜了。”林晚打趣道。
春桃笑着捶了她一下:“等咱种出黄瓜,先给你多浇点水,让你长长记性。”
暖棚里温度高,没一会儿两人就汗湿了衣裳。小石头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棚门口,给她们扇着自己编的草扇,扇得风不大,却透着股认真劲儿。周婆子则在棚角种了几盆花,说是给菜当伴儿,看着也喜庆。
清明前后,地里的活儿更忙了。玉米种下后,得赶紧给麦子追肥。林晚按照比例兑好肥料,春桃就拿着瓢,沿着麦垄一点点浇下去,两人配合得默契十足。村里的人路过,都笑着说:“林晚家这俩丫头,比小子还能干,看这麦子长得,绿油油的,准是个好收成。”
除了地里的庄稼,院子里的菜也种上了。茄子、辣椒、西红柿,一行行排得整整齐齐。春桃学着林晚的样子,给菜苗搭了遮阳的小棚,说是怕春寒伤着苗。小石头则负责浇水,拿着个小瓢,小心翼翼地往根上浇,一点都不洒出来。
傍晚收工回家,周婆子的饭也快做好了。通常是玉米糊糊,配上炒青菜,偶尔有个鸡蛋,周婆子总会分给三个孩子。饭桌上,小石头叽叽喳喳地说今天看到了什么鸟,春桃说地里的麦子又长高了多少,林晚则盘算着明天该给菜苗除虫了。
灯光昏黄,映着四个人的脸,土坯房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和淡淡的泥土味。林晚有时会想起前世的外卖和速食,却觉得此刻嘴里的玉米糊糊,比任何山珍海味都香甜。
一场春雨过后,地里的玉米冒出了嫩芽,嫩黄的尖儿顶着层薄皮,像刚出生的小鸡。林晚和春桃蹲在地里间苗,把长得密的苗拔掉些,留下壮实的。小石头在旁边玩泥巴,捏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小人,说是“姐姐和我在种地”。
“你看这苗,多精神。”春桃指着一株苗,眼里满是欢喜,“就像小石头似的,喝了点水就使劲长。”
“等秋天结了玉米,给你做玉米糖吃。”林晚说,“用红糖熬的,粘粘的,可甜了。”
小石头立刻欢呼起来:“我要吃两大块!”
周婆子在田埂上摘野菜,看着三个孩子的身影,嘴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风吹过麦田,沙沙作响,像在应和着这平淡的欢喜。
林晚直起身,捶了捶腰,看着眼前的土地——翻整好的田垄,冒芽的玉米,远处绿油油的麦子,还有身边低头间苗的春桃,追着蝴蝶跑的小石头。
她忽然觉得,重生一场,最好的馈赠不是懂得多少种地的法子,而是能有这样的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身边有可以并肩干活的人,有可以牵挂的烟火气,有田埂上生生不息的希望。
至于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秘密,那些没说出口的过往,就让它们像地里的草根,被翻进泥土里,化作养分,但愿能滋养着这平凡却踏实的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