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斯国际马术俱乐部的赛场,掌声和欢呼声如同潮水般涌向场地中央。
雨水渐渐变小,化为细密的雨丝,将金色的夕阳切割成无数道朦胧的光柱,斜斜地洒在湿漉漉的草地上,映照出七彩的虹晕。
在这梦幻般的光影中,那匹通体金黄、神骏非凡的骏马,与其背上虽浑身湿透、却难掩兴奋与自豪的少女骑士,构成了一幅足以定格在许多人记忆中的画面。
工作人员迅速在终点线旁搭起了临时的颁奖台。组委会主席,一位头发花白、气质儒雅的老先生,亲自为获奖者颁奖。
当念到“冠军,白静萱”时,看台上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尤其是苏凝、楚芊芊和徐诺所在的区域,欢呼声几乎要掀翻雨棚。白静萱牵着金色骏马,缓步走上最高领奖台。她的白色马术服上还沾着泥点,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但她的脸上洋溢着无法抑制的灿烂笑容,眼神明亮,脊背挺得笔直。
工作人员将一座精致的镀金奖杯递到她手中,沉甸甸的,象征着无上的荣誉。
金色骏马安静地站在她身边,微微低着头,温顺地接受着众人的注目礼,那双充满灵性的琥珀色眼睛,平静地扫视着周围。只有贴近仔细看,才能发现它眼神深处那一丝属于人类的、冷静的审视。
吕竞获得了第二名,他牵着那匹黑色的荷兰温血马,站在低一层的亚军台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勉强接过奖牌,眼神却死死地盯着白静萱和她身边那匹该死的金色怪马,拳头在身侧握得发白。他的父亲,那位微胖的富豪,此刻也收敛了笑容,站在台下,目光复杂地看着白静萱,又看看那匹马,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颁奖仪式结束后,是媒体拍照和采访时间。记者们立刻围了上来,长枪短炮对准了今天最大的黑马——白静萱和她的神秘坐骑。
“白静萱同学,恭喜你获得冠军!能分享一下你此刻的心情吗?”
“这匹金色的马真是太特别了!我们从未见过这种毛色的马匹,能透露一下它的品种和来历吗?”
“你们在比赛中,尤其是在最后那个惊险的失误后迅速调整,默契度令人惊叹!请问你们是如何培养出这种默契的?”
问题如同连珠炮般抛来。白静萱深吸一口气,按照之前和张夜、苏凝她们商量好的说辞,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从容应对:
“谢谢大家!我很开心,也很激动。能拿到这个冠军,要感谢我的马……它叫‘流金’,是我一位……嗯,远房亲戚从很偏远的地区带来的,具体品种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一种很少见的本地马种吧。”她含糊地解释了马的来历,将重点引向别处。
“至于默契,”她轻轻抚摸了一下“流金”的脖颈,眼神真诚,“可能是因为我们在一起训练的时间比较长,我把它当成最好的朋友,用心去感受它的情绪和状态吧。最后那个失误,真的很惊险,是‘流金’它自己努力稳住了,我们都很信任彼此。”
她的回答滴水不漏,既没有透露任何敏感信息,又显得谦虚而充满对马匹的关爱,符合一个优秀骑手的形象。记者们虽然对“流金”的来历仍有好奇,但也被白静萱的表现所打动,纷纷记录下这励志的一幕。
张夜配合地低下头,蹭了蹭白静萱的手心,一副人马情深的模样,更是引得相机快门声一片。
然而,在这片看似和谐热烈的气氛中,白静萱敏锐地捕捉到了一道极其不和谐的目光。
她下意识地抬眼望去,正好在人群外围,对上了吕竞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充满怨毒和嫉恨的眼睛!
他身边那几个跟班,也同样面色不善,眼神阴冷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那目光,与她手中冰冷的奖杯形成尖锐的对比,让她心头莫名地一寒,胜利的喜悦也仿佛被浇上了一瓢冷水。
她迅速移开目光,强迫自己保持微笑,但心底却升起一丝不安的预感。她知道,以吕竞睚眦必报的性格,这场胜利,恐怕不会轻易了结。
热闹终会散去。 颁奖和采访环节结束后,白静萱在苏凝等人的簇拥下,带着“流金”回到了备赛区。张夜寻了个机会,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恢复了人形,换好衣服,与凯尔汇合。一行人没有过多停留,很快便离开了马场。
回家的路上,车内的气氛起初是欢快的。女孩们兴奋地回顾着比赛的每一个细节,尤其是最后那惊险又精彩的反超,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白静萱抱着沉甸甸的奖杯,脸上也洋溢着笑容。
但渐渐地,她的笑容淡了下去,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有些出神。
“静萱,你怎么了?赢了比赛还不开心吗?”细心的苏凝发现了她的异样。
白静萱转过头,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我……我刚才看到吕竞他们的眼神了……好吓人。”
车内瞬间安静下来。楚芊芊和徐诺也收起了笑容,她们也注意到了吕竞那伙人的不善。
“别怕他们!”徐诺挥了挥拳头,“是他们先挑衅的!我们赢得光明正大!”
“就是!”苏凝也附和道,“众目睽睽之下,他们还能怎么样?”
楚芊芊比较冷静,沉吟道:“明面上他们确实不敢怎么样,但暗地里……还是要小心点。吕竞那个人,心眼小得很。”
张夜坐在副驾驶,透过后视镜看到白静萱担忧的神情,平静地开口:“不用担心,有我们在。”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白静萱看着张夜沉稳的背影,心中的不安稍稍缓解,用力点了点头。
然而,担忧很快变成了现实。
马术比赛后的日子,学校生活看似恢复了往常的节奏。但白静萱敏锐地感觉到,周围的气氛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起初是一些若有若无的孤立。当她走进教室时,原本聚在一起说笑的、以吕竞为核心的那个小团体会瞬间安静下来,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各自散开,仿佛她是什么瘟疫源。
课间休息时,她想加入女生们的聊天,对方往往会找借口结束话题或者干脆走开。去食堂吃饭,她常坐的那张桌子,周围往往会空出几个座位,只有苏凝等人愿意坐。
这些冷暴力虽然不激烈,却像细密的针,无声地刺伤着白静萱敏感的心。她试图告诉自己不要在意,但那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还是让她感到孤独和委屈。
紧接着,是流言蜚语。关于她那匹“来路不明”的金色骏马的猜测开始在学校里流传,版本越来越离奇。有人说那匹马是用了违禁药物才那么神勇;有人说白静萱家里其实欠了巨额债务,这匹马是抵押品;更恶毒的是,开始有传言说她能赢比赛,是因为和裁判或者马场负责人有“特殊关系”,言辞暧昧下流。
这些谣言像病毒一样在私下的聊天群、卫生间里的窃窃私语中扩散。白静萱偶尔能捕捉到一些碎片,气得浑身发抖,却无从辩解。苏凝、楚芊芊和徐诺虽然极力为她辟谣,但面对有意散布的恶意,她们的声音显得那么微弱。
吕竞等人并没有直接出面,但这些孤立和谣言背后,显然有他们的影子。他们享受着这种躲在暗处、用软刀子伤人的快感。
事情并没有停留在言语层面。一天体育课,自由活动时,白静萱放在篮球架下的运动水壶,被人拧开盖子,倒进了泥沙。还有一次,她交上去的作业本,莫名其妙地少了几页重要的笔记。
这些看似“小打小闹”的恶作剧,一次次地挑战着白静萱的神经。她越来越沉默,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放学后,她总是第一时间离开学校,不愿在多待一刻。
苏凝她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也无能为力。她们向老师反映过,但缺乏直接证据,老师也只能进行不痛不痒的批评教育,反而可能激化矛盾。
张夜和凯尔也在日常生活中察觉到了白静萱的情绪低落。
通过苏凝的转述,他们大致了解了情况。
别墅的客厅内,气氛有些凝重。
“看来那帮小兔崽子不肯罢休啊。”凯尔擦拭着他的手枪零件,眼神冰冷,“玩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张夜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繁华的都市夜景,眼神深邃。他能感觉到白静萱承受的压力,那种校园霸凌带来的精神折磨,有时比直接的肉体伤害更令人痛苦。
“需要给他们一个教训吗?”凯尔放下工具,看向张夜,“我可以让他们‘意外’摔断条腿,或者出点别的‘小事故’,保证查不到我们头上。”
张夜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他知道凯尔做得到,而且会很干净。但对付几个高中生,动用这种极端手段,不仅小题大做,也可能给白静萱带来更大的麻烦。
“暂时不用。”张夜转过身,“先查清楚,都是谁在具体动手,背后是不是只有吕竞。然后……”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陪他们玩玩。”
张夜不会轻易对普通人下杀手,但并不意味着他会容忍自己在乎的人受到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