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留下的那张白色卡片，在桌上躺了两天。
林默盯着它的时间，比睡觉的时间还长。
合作？线人？
这两个词像滚烫的烙铁，烫得他坐立难安。
最终，促使他拿起那张卡片的，不是王猛的话，而是林晓偷偷从网上找到的、关于近期失踪人口的零星报道，以及小雅又一次打来电话时那几乎崩溃的哭腔。
“哥……我们试试吧？就……打个电话问问？”林晓小声提议，眼里有害怕，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忍心。
林默深吸一口气，终于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对面是王猛毫无波澜的声音。
“想通了？”
“我们需要关于‘牧羊人’可能窝点的信息，越具体越好。”林默没有废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城西，废弃的‘曙光化工厂’，三号仓库。最近有异常能量波动记录。但警告你们，别轻举妄动，等我们的人……”
林默直接挂断了电话。
等回声的人？那功劳算谁的？小杰还能不能完好无损地等到那时候？
他不想完全受制于人。
“走。”他抓起外套，看向林晓。
“去、去哪？”
“曙光化工厂。先远远看看。”
……
化工厂比西区的老巷子更加荒凉破败。锈迹斑斑的管道像巨兽的骸骨，坍塌的厂房无声地诉说着废弃的岁月。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化学试剂残留的刺鼻味和铁锈味。
三号仓库孤零零地立在厂区最深处，外表看起来和其他仓库没什么区别，破旧、安静。
但林晓刚靠近这片区域，脸色就微微发白，下意识地抓住了林默的胳膊。
“哥……这里感觉……好难受……”她小声说，手指用力，“里面……有很多很乱、很害怕的情绪……还有……一种很冰冷的兴奋感……”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看来找对地方了。
他们不敢走正门，绕着仓库找到了一个隐蔽的侧门，锁已经坏了，虚掩着。
推开一条缝，一股更加浓烈、难以形容的气味涌了出来——是消毒水、汗水和一种类似电路烧焦的古怪味道混合在一起。
里面光线昏暗，但隐约能听到一些压抑的呻吟和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
林默示意林晓留在外面望风，自己小心翼翼地侧身钻了进去。
仓库内部空间很大，被简陋的隔板分成了几个区域。
眼前的一幕，让林默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几个年轻人，男女都有，面色苍白，眼神空洞或充满恐惧，像待宰的羔羊一样被束缚在冰冷的金属椅子上。
他们的手腕、额头贴着奇怪的电极片，连接着一些闪烁着不明信号的简陋仪器。
有的人在轻微抽搐，有的人在无意识地呻吟。
而在角落的一个椅子上，林默看到了照片上的那个男孩——小杰！
他闭着眼，眉头紧锁，脸上带着痛苦的神色，似乎正处于某种噩梦中。
两个穿着脏兮兮白大褂、不像医生的人正在仪器前记录着什么，嘴里还低声交谈。
“……137号样本情绪峰值不稳定，潜能激发失败……”
“……加大剂量试试……‘织网者’大人需要更多可用的‘线’……”
织网者？
林默心里猛地一凛。又是这个名字！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白大褂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
“谁？！”
几乎同时，林默感觉到身后的阴影似乎活了过来，如同粘稠的沼泽，瞬间缠绕上他的手脚，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向后猛地拽去！
砰！
他重重撞在身后的铁架上，发出一声闷响。
一个穿着黑色卫衣、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男人从暗处缓缓走出，眼神冰冷麻木。他的双手虚抬着，周围的阴影仿佛是他的延伸。
“抓住他！”白大褂尖叫。
更多的阴影触手从四面八方涌来，缠向林默的脖子！
林默心中大骇，拼命挣扎，但那股力量大得惊人，呼吸瞬间变得困难！
“哥！”
外面的林晓听到动静，不顾一切地冲了进来，看到眼前景象，吓得尖叫一声！
“晓晓……跑……”林默从喉咙里挤出声音。
但那阴影守卫显然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分出一股阴影如利箭般射向林晓！
林晓吓得闭眼尖叫！
不能死在这里！
林默的大脑在极度缺氧的情况下疯狂运转！
设定“因”！快！
对方的能力是操纵阴影，依赖视线和环境光？
他的目光猛地扫向仓库顶上那几盏摇摇欲坠、昏暗不明的老旧白炽灯！
“因”是——线路老化，电压急剧不稳，灯光剧烈闪烁！
意念集中！
熟悉的抽离感再次出现，比前两次都强烈！
霎时间！
滋滋滋——！
仓库顶棚的所有灯管像发了疯一样开始疯狂闪烁！明灭不定！
刺眼的光芒和极速变化的明暗节奏瞬间打破了之前稳定的昏暗环境！
操纵阴影的守卫显然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他的能力似乎极度依赖稳定的光影环境，这剧烈的闪烁严重干扰了他的操控！
缠绕林默的阴影触手明显一滞，力量减弱！
“呃！”守卫本人似乎也受到反噬，发出一声闷哼，动作僵直了一瞬。
就是现在！
林默趁机猛地挣脱开束缚，大口喘气！
“哥！”林晓吓得哭喊。
但那阴影守卫的反应极快，只是瞬间的干扰并未让他完全失去战斗力。他似乎被激怒了，无视了闪烁的灯光，强行凝聚阴影，化作一道更加凝实、更加锋利的阴影利刃，带着刺骨的寒意，直刺林默的心脏！
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躲！
林默甚至能感觉到那阴影利刃上散发出的死亡气息！
“不——！”林晓发出绝望的尖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林晓的眼睛猛地睁大，恐惧和保护哥哥的强烈意念压倒了一切！
她不管不顾地对着那道阴影利刃伸出手，脑子里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
“不存在！那个东西没有碰到哥哥！它没有打中！”
否决之因——发动！
否决“阴影利刃已触及林默”这个事实！
嗡！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的无形波动以林晓为中心猛地炸开！
她的小脸瞬间血色尽褪，变得透明一般，身体晃了晃，直接软倒在地，鼻血流了出来。
而那道几乎已经碰到林默衣服的阴影利刃，就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抹除了一般，凭空消失了！
仿佛它从未出现过！
不仅是阴影利刃，连带着那阴影守卫周身涌动的暗影能量都出现了极其短暂的一瞬间真空和紊乱！
“什么？！”阴影守卫脸上第一次露出惊骇和难以置信的表情，他的能力运行被强行中断，遭到了剧烈的反噬，猛地喷出一口血，踉跄着后退。
机会！
林默眼睛瞬间红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和后怕！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猛地扑了上去，将全身的力量灌注在拳头上，狠狠一拳砸在因反噬而暂时失去防御的阴影守卫脸上！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
守卫哼都没哼一声，直接倒飞出去，撞在仪器上，火花四溅，彻底昏死过去。
两个白大褂早就吓傻了，尖叫着想跑。
林默没理会他们，第一时间冲到林晓身边。
“晓晓！晓晓！”他抱起妹妹，手指都在颤抖。
林晓呼吸微弱，脸色白得像纸，但还有意识，艰难地睁开眼。
“哥……没事……就好……”说完就又晕了过去。
林默的心揪得生疼。
他快速检查了一下，确认她只是脱力昏迷，稍微松了口气。
他抱起林晓，又冲到小杰身边，粗暴地扯掉他身上的电极和束缚。
小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神茫然恐惧。
“走！”林默低吼一声，半扶半拖着他，又看了一眼其他几个被束缚的年轻人。
他咬咬牙，腾出一只手，快速破坏了最近的两台仪器，制造了更大的混乱和火花。
“不想死的就自己跑！”他对着那些清醒一些的人喊了一声，然后不再犹豫，带着林晓和小杰，踉跄着冲出了这个噩梦般的仓库。
一路狂奔，直到彻底远离化工厂，回到相对安全的城区，林默才敢停下来，靠在墙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看着怀里依旧昏迷的林晓，又看了看吓得瑟瑟发抖、语无伦次的小杰。
他们成功了……勉强成功。
但最后时刻，林晓那决绝的否决和惨白的脸，深深烙印在他脑海里。
还有……
他下意识地摸向口袋。
刚才破坏仪器制造混乱时，他眼疾手快地从旁边桌上顺走了一份散落的实验日志残页。
就着路灯昏暗的光，他瞥见了残页上的标志——一个熟悉的、如同蛛网般的图案。
旁边还有一行潦草的注释：
“……‘织网者’计划第17批次诱导实验……筛选合格‘线材’……”
织网者！
又是它！
这个神秘的组织，似乎无处不在。从之前的盒子，到现在的异能实验，背后都有它的影子！
林默看着那蛛网标志，感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以更清晰、更恐怖的方式，缓缓罩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