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着若叶睦无声的靠近和肩膀传来的微暖触感,雨宫白心头一软,下意识地抬起手,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发顶。
随后,他收回手,目光重新投向远方,眉宇间再次凝聚起思索的凝重。
“丰川祥子……退队的理由……”
答案,在他心中早已有了轮廓。
那就是发生在丰川集团的168亿的巨额诈骗案……
虽然当时他和父亲拼尽全力追回了大部分赃款,但仍有相当一部分如同蒸发般消失无踪。
他几乎可以想象,背负着如此沉重的债务和污名,丰川清告必然已深陷囹圄。
而祥子……那个作为丰川集团的大小姐,如今恐怕正挣扎在生活的泥沼之中,为最基本的生存而奔波劳碌。
这种境遇,和他那位素未谋面,却同样在困境中挣扎的网友何其相似…………
“……”
想到这里,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无声地滑出他的唇缝。
而就在这时,一只微凉的手,轻轻地拽了拽他的衣袖。
雨宫白收回飘远的思绪,低下头,对上若叶睦那双带着询问的金色眼眸。
“在想什么?”
“啊……没什么……”
面对疑问,雨宫白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坦诚
“就是在想……祥子她……当初退队的真正原因……”
“大概……就是因为那场168亿的诈骗案吧”
“嗯”
面对对方的语句,若叶睦轻轻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因为国中两人并不在一个学校,她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少年,正是祥子口中的帮助她们的侦探
在她眼中,他只是一个敏锐地猜到了真相的旁观者。
“原来是这样沉重的理由啊……”
“那确实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再继续玩乐队了……”
然而,另一个困惑,涌上心头,他眉头微蹙,带着点不解和探寻:
“可是为什么不和素世她们……好好说明白呢?”
他脑海中浮现出长崎素世那张总是带着温婉笑容的脸
“我看素世她们都是很好的伙伴啊……如果知道真相一定会理解她,甚至想要帮助她的吧?”
“素世……”
听到这个名字,若叶睦金色的眼眸微微闪烁了一下。她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斟酌词句,最终,用一种极其平静却带着洞察力的语调说道:
“她……很执着”
说到这,她顿了顿,同时她看了一眼对方那熟悉的瞳孔,心中似乎下定了决心。
“她……一直都想复活crychic”
“而祥,不想让她们知道”
“这样啊”
雨宫白眉头微蹙,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
他理解这种选择背后的逻辑,那是一种在巨大落差和重压下,自尊心筑起的,看似坚固实则脆弱的堡垒。
“说到底……”
“还是青春期那点别扭的自尊心在作祟呗?”
“毕竟一夜之间,从云端跌落泥潭,这种天翻地覆的反差感……”
“她的骄傲,她的自尊,不允许她在昔日的伙伴面前露出脆弱和窘迫的一面”
“怕被同情?怕被怜悯?……还有怕丢脸……对吧?”
面对这一幕,若叶睦张了张嘴,本能地想要为丰川祥子辩解几句。
想说她背负的远不止自尊,想说她只是不想成为别人的负担……
然而,当她对上雨宫白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时,那些辩解的话语却卡在了喉咙里。
他说的,虽然尖锐但却无比精准地戳中了核心。
最终,她只能带着点无力感,轻轻点了点头。
而雨宫白无奈地揉了揉额角,脑海中飞快地闪过长崎素世之前不对劲的片段,作为侦探培养出的敏锐直觉,瞬间将那些碎片串联起来:
“原来如此……是因为愧疚啊……”
“不过我感觉,那段时光对你们所有人来说,真的是非常美好的回忆啊……”
想到这里,作为被长崎家收留的人,他想报答长崎家,同时又开始思索高松灯几个人的反应。
最终,他侧过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安静坐在身旁的若叶睦,她低垂着眼帘,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的情绪。
一个念头,悄然在他心底滋生。
只见他状似随意地调整了一下坐姿,目光重新投向天边最后一抹残霞,用一种仿佛漫不经心的口吻,轻轻抛出了那个关键的问题:
“话说回来……”
“小睦头,你呢?”
“你也想要crychic复活吗?”
面对对方轻飘飘的问句,若叶睦瞳孔骤然收缩,同时也在她的心湖中激起了剧烈的涟漪。
而眼前的场景……瞬间扭曲,模糊,与记忆中某个被尘封的梦境碎片重叠在了一起。
同样的夕阳,同样的长椅,同样的问题,同样坐在她身侧,带着温和笑意的少年……
梦境中的自己,面对他轻声的询问,在犹豫了一下之后,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用力地点了头:
【嗯】
【那好吧……既然这是你的愿望,我会帮你们的】
然后……梦境如同按下快进的胶片,画面疯狂闪回。
crychic……重组了。
熟悉的练习室,熟悉的旋律,熟悉的面孔,椎名立希的鼓点,高松灯的歌声,长崎素世温柔的笑容……还有……祥弹奏键盘的侧影……
一切都回来了!如同被打捞起的,褪色的旧照片,被强行涂抹上虚假的鲜艳色彩。
然而,代价是……
雨宫白的目光不再只落在她身上,他的笑容不再只为她绽放。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答应帮助她的少年,身影却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取而代之的,是舞台上,他与另外四个耀眼身影并肩而立。
冷峻的贝斯手酷姐,元气满满的黄色短发主唱,节奏强劲的紫发鼓手,以及那个好像一直陪在对方身边的,粉发少女吉他手。
一张崭新的乐队合照,在聚光灯下定格,光芒刺眼。
下一秒!
炽热的火焰,毫无预兆地从照片边缘腾起,那温暖的画面,那并肩的身影,在烈焰中,痛苦地扭曲变形,最终化为飞散的灰烬。
紧接着,画面再次切换。
依旧是舞台。
但这一次,是解散的终局。
雨宫白站在昏暗的光线下,冰蓝色的发梢失去了光泽。
他左边那只曾经在琴键上跳跃飞舞的手臂,袖管空荡荡地垂落,脸上也带着疲惫而释然的笑,宣布了乐队的终结。
那笑容……刺痛了她的眼睛。
最后的最后,梦境沉入最深的黑暗。
她只能绝望地,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那个粉发的少女。
两人的距离,近得仿佛呼吸可闻,背影在夕阳下,拉成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而她只能伸出手,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抓住那渐行渐远的衣角……可徒劳地穿过冰冷的空气,只抓住一片虚无。
【对不起……我无法答应你】
【不!是我最先在你身边的!是我!】
【可我们只是发小而已……难道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