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绢布上写的字字诛心，句句如刀的内容，虞世南哪里敢念。
他望向李世民，提醒李世民道：“陛下，这只不过是赵家写的一些对陛下，对皇室大不敬之语，臣恐陛下听了…”
原来是骂自己，或者是诅咒自己的话。
李世民听了心里一松，不以为意。
赵仙罴如果用这么拙劣的伎俩，那么他反而不用担忧。
他看着虞世南催促道：“让你念，你就念，朕难不成会因为他赵家骂朕几句，就会少一块肉？”
虞世南摇头：“不，陛下—”
“念！”
李世民脸色猛的一沉。
孔颖达看出李世民动了真怒，回过神，从虞世南手里缓缓拿过写满字迹的素绢。
他一字一字念道：
“弑兄杀弟囚父淫弟媳，以个人之怒杀良臣，私德丧尽者，岂不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吾蒙天启示如下…”
大殿里一片死寂，人人目光呆愕。
龙殿上，李世民只感觉脑袋轰然炸响，脸色猛的变得青紫交加。
他双手用力抓紧龙塌两侧扶手，有一瞬间忍不住想要大喝，痛骂孔颖达怎么敢将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念出来。
可想到是自己亲口下的指令，想到绢布上那如利刃直接插进他心窝的话，已经被念出来。
李世民脸沉似水，咬紧牙根道：“继续念。”
下方，李承乾在呆滞片刻后，躬身道：“父皇，请不要再让孔大人念下去。”
李承乾觉得自己已经明白绢布上写着什么。
为了维护皇室颜面，他选择了开口阻止。
李承乾猜到赵仙罴在这绢布上可能写着骂他父亲李世民的话，但是没有想到骂的这么狠，这么直接。
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征等人，也明白这绢布上后面写的，可能骂的更难听，最好是不要当众读出来，于是一个个的和李承乾一样，请求李世民不要再让孔颖达继续念。
但此时此刻的李世民，已经被孔颖达刚才念的第一句话，揭开了身上最不想示人，最不想被人议论的伤疤。
李世民觉得没有什么谩骂，比这句话的伤害更狠。
于是他冷冷看着孔颖达，逼迫着孔颖达把后面写的念完。
孔颖达将请示的目光从李世民脸上收回，重新落在手上绢布上。
他一字一字把绢布上写的内容念完。
【贞观十年，长孙皇后年仅三十六岁病逝。】
大殿里众人脸色一变。
【母亲过世，太子大恸，加上患有腿疾，又被父所弃，心性大变。】
正认真听着的李承乾脸色一白。
他好好隐隐明白这绢布并非他所想，只是骂他父亲，骂李家的话。
而更像是，谶言！
还是跟他有关的谶言。
“母后过世，孤患有腿疾，又被父皇所弃，心性大变，然后，孤会怎样？”
李承乾目光闪烁。
【李世民有意立嫡次子李泰，令李泰入住武德殿，李承乾自此与父决裂，刺杀李泰，并起兵谋反。】
【李承乾同侯君集造反败露，侯君集被杀，李承乾被废为庶民，二十七岁忧郁而死。】
【李泰因怀夺嫡，无缘储君，最终这场兄弟争斗，让年幼的晋王李治成为赢家。】
李承乾低垂着头，神色呆滞。
李世民眯了眯眼，虽然脸色平静，心里却大感不可思议。
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征等文武百官，全都是看着李世民，又看了看目光低垂的李承乾。
听到这里，大家都有些眉目了。
这从赵家旧宅地底挖出的绢布，上面有写的，就是谶言。
先不说这谶言具体是什么时候写下的，究竟可不可信。
但有一点，上面描述的事情，都是有迹可循，并非是无中生有的预示。
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他们震惊的了。
他们现在除了想听完后面写的以外，就是要迫切弄懂，这藏着这块绢布的石盒，究竟是什么时候埋下的。
孔颖达继续念。
【齐王李佑谋反，被杀。】
【房玄龄次子，尚高阳，高阳娇纵，私通和尚辩机，李世民斩辩机，父女反目成仇，李世民五十二岁驾崩，高阳无泪。
高阳后唆使房遗爱谋反，事情败露被杀，房家被清洗，李元景、李道宗、薛万彻、柴令武等参与人员被杀。
长孙无忌借此事陷害李恪，导致李恪被杀。】
龙榻上，李世民脸色阴沉。
下方，房玄龄目光呆滞，低头看着地面。
和李元景、李道宗、薛万扯、柴令武等人有关的官员，也一个个脸色不断变化。
【因武士彟病逝，李世民念武士彟之功，将其次女召至宫中，封为才人。
及李世民驾崩，武才人入感业寺为尼，被李治召回宫中，后封为皇后。
长孙无忌因为反对此事，遭诬陷谋反，被流放，最后被迫自缢。
李治五十六岁驾崩，武皇后牝鸡司晨，称女帝，代掌李氏江山…】
听到这里，无论是文武百官，还是李承乾李世民，都已经被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李承乾李泰两兄弟自相残杀，鹬蚌相争，最后让最小的弟弟平白得了皇位。
这些在所有人眼里，都算不了什么。
性格叛逆的高阳公主以及齐王李佑，做出的一桩桩荒唐事，以及最后谋反被杀，还牵连了一大帮子人。
这些在所有人看来，也不算离谱到让他们无法置信。
可是看起来那么老实的孩子，晋王李治，在坐上皇位后，竟然将自己父亲已入寺为尼的妃子封为皇后，死后李氏江山还被这个女人把持着，竟出现了千古难得一见牝鸡司晨的画面…
这完全超出了大殿里所有人的想象。
整个的大殿安静的针落可闻。
李世民不知不觉中，竟然将自己代入了这些场景中，愤怒的腮帮鼓紧，手指用力抓着龙塌扶手。
他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孽障玩意？？
看起来那么老实孝顺的老九‘稚奴’，怎么会混账到这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