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玄龄、长孙无忌、魏征三人离开了大殿。
李世民冰冷的神情一松，终于掩饰不住心里的崩溃，双手紧紧抓着龙塌扶手，眼里露出悲怆的神色。
他想过边疆某一处，或者某些地方可能会守不住，会被秦军攻破防线。
唯独没有想到李绩驻防的叠州会被攻破。
还失守的这么快。
在大殿里静坐片刻后。
李世民抬起了头：“密召李靖进宫！”
大殿门口响起一道回应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道身影走进大殿。
李世民双手撑着龙塌扶手坐直身体，抬起头，从深思和懊悔中回过神。
“陛下。”
李靖熟悉的声音传进李世民耳中。
李世民目光紧紧看着李靖，说道：
“爱卿身体可还好？可还能，为朕出征？”
李靖躬身道：“臣仍能为陛下出征，臣也已经听说叠州那边的事，忧心如焚。”
李世民瞬间感觉心头涌上一股暖流。
李靖是个纯粹的将领，他此前不该对这样纯粹的将领抱有诸多猜忌。
李世民打起精神，挺直脊背道：“那爱卿收拾好行李，即刻赶赴秦州，堵住这支破开防线的秦军。
朕…朕除了把新征的数万大军交给你，再给你一万长安守军，如何？”
李靖摇头。
李世民心头一震，脸色微变。
李靖分析道：“陛下，如果不出臣的所料，神武帝此次所用战略，就是要用百万大军牵制住咱们所有的兵力，他再率领一支精兵直抵长安，和陛下您做决战。”
李世民眼睛一凝，他也猜到了几分：“如何破局？”
李靖道：“陛下只能跟他做决战。”
李世民脸色一沉，缓缓站起。
“为什么！为什么朕不能等他孤军深入，再从边疆各地抽调大军围剿他！”
李靖抬头看着李世民道：“神武帝如果要不计后果全面攻打大唐，这次就不会只攻打叠州。
他现在向陛下您传递的信号，就是要跟您决战。
否则，如果您妄动边疆守军，他也可以改变策略，不攻城，绕开城池。
虽然咱们的边境有很多要塞，可大唐疆域这么大，大秦的军队想要避免攻城战进入咱们大唐境内，很容易。
到时候咱们能怎么办？要么眼睁睁看着他们几十路大军进入大唐境内。
要么咱们只能让各边境驻军放弃城池，在野外去围追堵截这些入境的秦军。
但这样一来，他们再调头攻打咱们的边境城池，易如反掌。”
李世民听了李靖的分析，脸色阴沉，身体止不住颤抖。
“照你这么说，我大唐根本就没有赢面？”
李靖道：“正面交战确实没有赢面，大秦军队数量太多，从四面八方而来，我们不可能全部挡得住，到时候敌军在我大唐境内肆意穿插，致使我大唐山河破碎，满目疮痍是必然的结果。”
“但是现在神武帝给了咱们一个机会。”
“他应该是打算独自带领一支大军，来长安与陛下您一战定胜负，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减少两国将士伤亡。”
李世民眼睛眯了眯：“朕为什么要答应跟他决战！朕完全可以不着痕迹布下天罗地网，将他这支深入大唐的孤军剿灭！”
李靖沉默。
刚才他对李世民说这番话，提议李世民和神武帝决战，其实并非完全出自他的本心。
在昨日他就已经收到一封信。
一封赵仙罴亲自写给他的信。
信中说明只给大唐两个选择。
要么全面开战。
要么大秦方面会派一只孤军来长安决战。
全面开战，李靖不用想也知道大唐没有胜算。
退一万步，就算大唐能坚持住一年、十年没有亡国，九州境内也将是一片民生凋敝惨不忍睹的状况。
决战。
也就意味着这是赵仙罴和李唐皇室之间的事，其他外人谁也不能插手。
事实上以眼下大秦的国力，以大秦的从无败绩，以现在这一切发生的根源本就和李世民有着莫大关系，很多大唐将士本就无心插手赵、李两家之间的事情。
李靖自然是不敢将这封信的内容说出来。
否则以李世民多疑的性格，一定会怀疑他暗中和神武帝赵仙罴有书信来往。
看着一脸阴沉陷入思索的李世民，李靖说道：“陛下，如果这支攻破叠州的秦军要东进，而其余各边境的秦军没有动作，那就应证了臣的猜想。
到时候不如先看看这支东进的秦军数量有多少，陛下再做决断。
不管怎么说，长安有六万守军，有坚城可守，只要敌军数量上不存在多大优势，咱们守住长安并不困难。”
李靖能说出这番话，完全是因为感受到长安百姓如今愈演愈烈，对这场战争的抗拒。
既然如此，他想看看赵仙罴是不是真要像信中所说，要率领一支大军来长安和李唐皇室决战。
如果双方军队数量差不多。
大唐这边多了长安城城池可守的优势，以及粮食储备充足的优势。
那么他从心里是接受这样的一战定输赢的方式。
因为这样总好过两国近两百万大军全面开战，死伤无数。
李世民眼见李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当即不再逼迫李靖马上出征。
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看了眼李靖，不动声色道：“那好，朕倒要看看赵仙罴是不是真的打算孤军深入，与朕决一死战。”
李靖躬身：“臣在家中，随时等待陛下的召见。”
李世民明白李靖的意思，按照叠州那边发生的变动，秦州以及兰州应该第一时间派了人监视叠州秦军的一举一动。
不管这支攻破叠州的秦军，是选择暂时驻守叠州，还是选择马上东进继续攻城掠地，秦州以及兰州的地方守将，都会第一时间派人将消息送到长安。
也就是说他获得下一道消息，并不需要等太久。
李世民挥了挥袖子，看着李靖离开了大殿。
然后他起身疲惫的走下龙殿，向着内室休息的地方走去，打算先躺一会。
一边抓紧能睡着的时间休息，调整状态，一边等待秦州兰州方面传来的消息。
在房玄龄、长孙无忌、魏征等一些大臣，李承乾、李泰等一些皇子，以及长孙皇后、韦妃、杨妃等一些后宫妃子，和李世民一样，全都在忍着心头沉闷不安等待的时候。
长安百姓早就因叠州战败的消息炸开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