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笔灰簌簌落在林默泛白的裤脚,他蹲在水泥地上的影子被晨光拉得老长。
小监抱油印教材站身后,鼻尖沾着墨迹——昨夜赶工印案例蹭的。盯着地面流程图,她开口:“林主任,新光基金会案上周三交了证据,民政局说‘研究程序’,今天都第七天了。”
林默捏粉笔的手顿住,昨夜末眼画面闪过:穿病号服的老人攥基金会收据在民政局门口转圈,栽倒在台阶上。“老监。”他喊了声。
老监搬破木凳坐下,划开手机递过来。政务网公示栏亮着,三十条申请二十八条“材料待补”,两条“正在会商”。他用指甲盖敲“新光基金会”那条,没说话——这是老监的习惯,用行动代替抱怨。
“他们不拦你,也不办你。”林默直腰,后腰钝痛袭来,“就让你等。等你饿了、怕了、忘了——这叫温水封喉。”
话音未落,窗外“啪”的一声。小监踮脚望去,拔腿就跑。林默跟到窗边,见她蹲在奠基石旁,把刮倒的旧扫帚重新插稳,解下蓝布发带缠在红绸上。发梢掀起,露出耳后创可贴——昨夜被订书机划破的。
“走吧。”林默拍裤脚粉笔灰,“去民政局送材料。”
老监拖出锈迹斑斑的清洁车,车身贴“市政环卫”褪色贴纸。车斗码着三十七份联名信,每份都按手印;最底下压着密封袋,装着新光基金会“免费赠药”的铝塑板——和害死林默母亲的药,同一家代工厂批号。
上午十点,民政局后巷飘焦糊味。林默三人穿保洁服推清洁车,被保安拦住:“后巷不让进。”
“送特殊废弃物。”小监晃了晃监督徽章,银质满天星闪了闪,“环保局说要协同处理。”
保安刚要再问,对讲机里炸响局长声音:“放他们进来!”
局长西装革履跑出来时,林默正指挥老监贴证据标签。“林主任,这不合流程……”他扫过材料,喉结滚动。
“当年我母亲的药盒,也是因为‘不合流程’,没送到该到的人手里。”林默把最后一份文件拍在桌上,眼里淬冰,“今天按你们的流程走——但每一步,都直播。”
沈记者扛摄像机转出来,镜头红灯刺眼。局长扯了扯领带:“直播?这……”
“改革报头版要做‘流程观察日记’。”小监抽出微型麦克风,“要让全市老百姓看看,一份合法举报得走多少道门槛。”
下午三点,会签章卡在审计科。林默坐在硬木椅上,听隔壁“需要再核实”“建议退回”的低语,敲了敲小监的手机:“发起紧急提级申请。”
小监指尖翻飞,《平民监督法》第8条展开:“重大公共安全事项,可跳级上报市监督委员会。”系统提示音响起时,局长手机亮了——三位市领导收到推送。
二十分钟后,分管副市长的电话打进来。林默开免提,男声回荡:“今晚八点前给出初审意见。”
局长脸白了又红,灌了口热茶被烫得吸气:“你们这是逼宫。”
林默抽出旧扫帚,竹枝扫过办公桌,震得茶杯叮当响:“不是逼宫,是扫地——有些灰,躺久了就成了墙。”
深夜旧宿舍飘着桂花酒酿香。苏晚转过电脑,屏幕是民政局内部通讯记录截图:“拖字诀”指令来自“德正咨询”,Ip指向楚氏旧财务顾问的离岸账户。“他们把抵抗外包了,专业打太极。”
林默摩挲铜扣,抬头问沈清棠:“满天星的根系能扎多深?”
“主根三米,侧根蔓延十米以上。”沈清棠装酒酿的手顿了顿。
林默眼睛亮了,提笔在草稿纸上写:“他们躲在流程地下,我们就让根须钻进去。”笔尖戳得纸页发皱,“监督员驻点计划——首批三百人,嵌入关键部门。不任职,只观察。记‘流程呼吸记录’,全公开。”
凌晨四点,第一份《流程呼吸报告》摆在桌上。小监念到“慈善资金拨付耗时23天,‘内部传阅’占17天”时,声音发颤。“发头条。”林默圈住“内部传阅”,“标题《他们用纸,埋人》。”
清晨六点,改革报新闻推送。民政局科员小陈刚把“新光基金会”文件夹塞进抽屉,电视就响起:“‘内部传阅’占总耗时73.9%……”他手一抖,文件夹摔在地上,“拖延指导方案”散了一地。
改革学校外,三百名监督员列队站得笔直。晨光里,银质徽章闪着光。林默举着绑红绸和蓝发带的旧扫帚:“今天,我们不扫地——”声音敲在钢板上,“我们拆墙。”
风从花海吹过来,红绸猎猎作响。有人轻声接:“这墙,该倒了。”
晨雾未散,小监抱“流程呼吸记录本”站在市财政局门口。理了理工装领口,银徽章在锁骨处晃了晃。门内传来脚步声,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按下了门铃。
扫帚立在新规矩前,竹枝如剑,刺破旧时代的阴霾;新芽已生,根须蔓延,正撑起一个透明、公正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