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之内,宇宙洪荒仿佛都被浓缩于这方寸之间。
那缓缓旋转的立体星图,如梦似幻,每一颗光点都像是亘古长存的星辰,散发着冰冷而又威严的光辉。时间的流逝在这里似乎失去了意义,只剩下那无声转动的、壮丽到令人窒息的宏伟画卷。
宋长史与张老先生依旧跪伏在地,身体因极致的震撼而微微颤抖。他们已经从最初的惊骇中回过神来,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对未知力量的绝对敬畏。他们看向我的眼神,已经完全超脱了看待凡人的范畴。
而幕玄辰,他就像一尊被钉在原地的雕塑,一动不动。
他的目光从那片“星河”上,缓缓地、一寸寸地挪到了我的脸上。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里,风暴正在酝酿。之前的惊愕与狂热,此刻正迅速沉淀,化为一种更为复杂的、带着审视与探究的炽热。
他看懂了。
他不仅仅是看到了这副神迹,更是在这神迹背后,看到了某种足以颠覆整个世界的力量规则。
“万蛇山……”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仿佛每一个字都从喉咙深处碾过,“这星图,指向的是万蛇山。”
“是,也不是。”我平静地回答。
我的话,让刚刚建立起新认知的几人,再次陷入了迷惘。
幕玄辰眉头紧锁:“此话何解?”
我抬起手,指尖轻轻划过身前那片虚幻的星光。我的声音在静谧的密室中,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冷静与疏离。
“殿下,你们看到的,是万年之前,留下这幅图的人,他眼中所见的星空。”我顿了顿,抛出了一个在他们听来匪夷所思,却又无法辩驳的观点,“星辰,是会移动的。沧海桑田,斗转星移。万年的时光,足以让它们的位置,发生肉眼难以察觉、却真实存在的偏移。”
“这幅图,是一个古老的坐标。而我要做的,是为它校准时间。”
说完,我不再理会他们脸上那副“听天书”般的表情,缓缓闭上了双眼。
在他们看来,我或许是正在入定,用某种玄之又玄的通神之术,与天地沟通,推演天机。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意识,已经沉入了另一个世界。
【数据之眼,启动。】
【正在扫描外部三维光学投影……模型构建中……10%……50%……100%。】
【上古星图数据,录入完毕。】
【调用中央数据库“银河系第三悬臂b-3区段”现代星图数据……】
【数据匹配中……开始进行星体位移逆向推演……】
我的脑海中,瞬间被亿万道绿色的数据流所淹没。两幅巨大而复杂的星图,一幅古老而质朴,一幅精准而浩瀚,在我的意识空间中开始重叠、旋转、比对。
时间参数被输入:一万两千年。
一个恐怖的计算量,在我意识的底层疯狂上演。无数星辰的坐标,以万年为单位,被逆向还原其运行轨迹。这就像是将一盘被打乱的棋局,一步步倒着推演回它最初的模样。
而在幕玄辰等人眼中,我只是静静地站在那片“宇宙”的中央,闭目垂眸,整个人仿佛与那片璀璨的星光融为了一体,散发着一种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气息。烛火在我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我一动不动,却仿佛搅动了万古风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密室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他们甚至不敢大声呼吸,生怕惊扰了这场横跨万年的“神算”。
终于,在那数据洪流的尽头,两幅星图完美重合的瞬间,一个前所未有的、极其黯淡的坐标点,在重叠的星图上,发出了刺目的红光!
【坐标校准完毕。】
【目标锁定:东经104.7,北纬23.5。】
【地质环境分析:巨型沼泽,强能量反应,生态环境极端异化。】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一刹那,我的眼瞳深处,仿佛有亿万星辰生灭,最终归于一片深不见底的寂静。
“我找到了。”
我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在每个人的心头炸响。
幕玄辰上前一步,紧紧地盯着我:“在哪里?”
“西南边陲,万蛇山脉的腹地。”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吐出了一个他们从未听过的名字,“一个被当地人称为*‘瘴母’*的巨大沼泽。”
“瘴母?”张老先生发出一声惊疑,“老朽曾游历南疆,只知万蛇山中多毒瘴,却从未听过‘瘴母’之说。”
“因为,能进入那里活着出来的人,几乎没有。”我的目光扫过他们,开始投下一枚比“掌中宇宙”更加震撼的重磅炸弹。
“你们以为,‘冥花之吻’,是藏在这片沼泽里的一块石头吗?”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说出的话,却让整个密室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不,你们都错了。”
“那块星石,并非‘在’沼泽里。”
我的声音变得飘渺而深远,仿佛在讲述一段被时光掩埋的创世史诗。
“它,就是‘瘴母’的心脏。是它,创造了整个沼泽。”
“什么?!”这一次,连幕玄辰都无法保持镇定,失声出口。
创造一片沼泽?一块石头?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万年以来,那块星石就在那里,它像一颗活物的心脏,无时无刻不在吐纳着一种……一种你们无法理解的力量。”我尽量用他们能够明白的词汇,去描述那个名为“辐射”的科学概念。
“这股力量,渗透了大地,改变了水文,毒化了空气与土壤。它杀死了那里原有的生灵,又催生了无数奇诡的毒虫与植物。日积月累,万年演化,才最终形成了如今这片方圆百里、生机断绝的死亡之地——瘴母之泽。”
“传说中,那片沼泽里,生活着一支神秘的族群,世人称他们为‘蛊族’。”
宋长史立刻接口道:“确有此事!传闻蛊族之人,天生百毒不侵,擅用奇蛊,诡秘莫测,向来是朝廷在南疆的心腹大患!”
“天生百毒不侵?”我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怜悯的弧度,“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天生’。”
“他们并非天选,恰恰相反,他们是被遗弃之人。”
我迎着幕玄辰那双探究到极致的目光,说出了最后的、也是最核心的秘密。
“他们的先祖,或许是误入此地的旅人,或许是被放逐的罪囚。他们没有死在那股力量之下,反而被那股力量‘选中’,被迫去适应,去改变,去变异。”
“为了活下去,他们的血脉被重塑,他们的身体被改造,一代又一代,早已变得与常人不同。他们与那里的毒虫草木一样,都只是星石力量侵染下的产物。”
“他们是那块星石的守护者,也是被囚禁于此,永世无法逃离的囚徒。”
“他们不是什么神秘的蛊族,他们是……为了活下去,而被动进化的、可悲的*‘天选’遗民*。”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说,之前的“掌中宇宙”,是视觉上的神迹,那此刻我所讲述的一切,就是对他们整个世界观与历史观的彻底粉碎与重塑!
一块能创造生态、改变生灵的石头。
一个因石头而被迫变异、延续万年的族群。
这已经不是“宝物”的范畴了。
这是……创世的力量!
幕玄辰的呼吸,变得粗重而灼热。他死死地盯着我,眼中的震撼与敬畏,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被另一种更加恐怖的东西所取代——那是名为“野心”与“占有欲”的火焰!
他看到的,不再仅仅是一块能助他登上帝位的祥瑞。
他看到了改造世界、掌控生死的钥匙!
他缓缓地、一字一句地问道,声音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这股力量……”
“孤,能掌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