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端坐松柏下的圣人石,三百六十堂主、十二护教长老、八大督查使、三大镇教天王并左右护法使,同时躬身行弟子礼,声音汇成洪流,回荡圣临山巅。
少年祖师抬手,压下诸人声响,目光重新落在秦牧身上:“自今日起,你为我天圣教第九代圣师。圣师之责,不在权势,而在传道、授业、解惑。你须记清。”
秦牧起身,再度抱拳:“弟子铭记。”
“好。”少年祖师微微颔首,忽而并指如剑,一指点向秦牧眉心。
指尖落下,一缕清光没入秦牧额头。霎时间,他仿佛坠入另一方天地——
苍茫云海之上,一位樵夫背负柴刀,脚踏青莲,口诵真言:
“明理者,通达万物之规;明知者,照见众生之心;明教者,立身天下之正。”
“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也。立德在心,立功在世,立言在典。汝今得吾传承,当择一而全,亦或三而并济?”
声音若洪钟大吕,震得秦牧神魂颤栗。他躬身答道:“弟子愿并济三不朽,使天下之人,皆得明理、明知、明教!”
樵夫朗声大笑,柴刀一挥,云海裂开,化作万道金光,涌入秦牧体内。
……
圣临山,松柏下。
少年祖师手指,秦牧睁开双眼,瞳孔深处隐有青莲旋转,转瞬即逝。
“传承已毕。”少年祖师转身,面向众人,“自今日起,凡我教中弟子,见圣师如见我。违令者,以叛教论。”
“遵法旨!”
众人齐声应诺,声势震天。
少年祖师又道:“三日后,开坛讲法,圣师首讲《明教篇》。诸堂各选百名弟子听训,不得懈怠。”
“是!”
人群渐散,夕阳斜照,圣人石拖出长长影子。秦牧独立石上,山风猎猎,吹动他衣角。
司芸香悄然走近,轻声道:“圣师大人,祖师有请,夜谈藏经楼。”
秦牧点头,随她下山。行到半山腰,忽听身后“咔啦”一声脆响。
回头望去,圣人石自顶端裂开一道缝隙,一缕青莲之光自缝内升起,没入夜空,消失不见。
司芸香低声惊呼:“圣人石……裂了?”
秦牧凝视那缝,忽有所悟,喃喃道:
“立德、立功、立言……我既立教,石裂为证。此后之路,恐再无悔退。”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继续下山。夜色渐沉,藏经楼灯火亮起,如海上灯塔,指引前路。
而在更遥远的黑暗里,似有风雷滚动,仿佛预示着——
三日后讲法,将不只是传经,更是风暴之始。
第166章 天圣山暗流
圣人石裂,青莲光去,秦牧却无暇顾及。少年祖师夜召,他随司芸香穿松影、踏石阶,一路灯火引至藏经楼。
楼高九层,重檐斗拱,夜色里像一柄倒插的青铜剑。门口早有两名黑衣护法守候,见秦牧到,无声揖让。司芸香止步低语:“祖师在顶层,只候你一人。”
秦牧拾阶而上,楼内灯火幽暗,万卷典籍列阵,墨香沉厚。登顶时,少年祖师凭窗负手,背对入口,窗外山月如钩。
“坐。”
祖师未回身,只袖袍一拂,一只蒲团滑到秦牧脚边。秦牧跪坐,静候发话。
良久,祖师才开口,声音轻得像落雪:
“圣人石裂,你看见了?”
“弟子看见了。”
“那石是本教镇山之物,随立教而存,今日因你而裂,可知缘由?”
秦牧沉吟:“或是弟子发愿过重,石不能承。”
祖师低笑,转过身来,月光映得他面容愈发稚嫩,眸色却像枯井:
“石裂非祸,乃兆。天圣教自初代圣人草创,传至我手,已八百余年。八百年里,共历八代圣师,你排第九。然历代圣师,皆未敢言‘三不朽并济’,你首开此口,石故裂。”
秦牧抬眼:“弟子狂妄?”
“非也。”祖师缓缓摇头,“是时机到了。”
他从袖中抽出一物,掷向秦牧。秦牧接住,却是一块残旧铜符,正面镌“天”字,背面却刻“暗”字,边缘参差,似被大力掰断。
“此为‘天暗令’,与本教同寿。八代圣师口口相传:令若合一,圣人再世,教运翻转。可惜令碎三片,一片在我手,一片流落大墟,最后一片……”
祖师声音压得极低:“在延康朝廷。”
秦牧心头骤紧,瞬间明白——天圣教表面风光,实则早已裂为明暗两脉。明脉传教立道,暗脉却与朝廷纠葛不清。铜符便是暗脉信物,持令者,可调教中潜伏势力,亦可向朝廷示忠。
“你既为新圣师,此符当由你掌。”祖师目光灼灼,“但暗脉长老未必服你。三日后讲法,他们必来试你。你若退一步,暗脉从此坐大,明脉将名存实亡;你若进一步——”
祖师顿住,伸指在颈侧轻轻一划,含义不言而喻。
秦牧握紧铜符,只觉冰凉刺骨,却平静反问:“弟子进一步,祖师可与我同进?”
少年祖师凝视他,忽然展颜一笑,稚气顿消,露出与面容不符的沧桑:
“我若不进,何必选你?”
他转身望向窗外山月,声音低远:
“八百年前,初代圣人立教,为救黎庶于水火;八百年后,苍生仍水火。秦牧,你若真能三不朽并济,便让这山、这月、这天下,都换一换颜色。”
话音落,祖师袖袍再拂,灯火俱灭。顶层陷入漆黑,只剩山月冷光,从窗棂斜照二人。
黑暗中,秦牧听见自己心跳,也听见祖师最后一道命令:
“三日内,我要你看到暗脉所有人的脸;讲法前夜,我要他们名单。”
“弟子……领命。”
秦牧躬身,再抬首时,窗前已空,只余月光如水。他收好铜符,沿阶下楼,脚步一声比一声沉,像踩在自己心鼓上。
楼外,司芸香仍在守候,见他面色凝肃,不由低声问:
“祖师……说了什么?”
秦牧抬头望向夜空,山月已隐入乌云,天幕沉沉欲坠。他轻声道:
“从今日起,天圣教要变天了。”
夜风忽急,卷起松涛如潮,藏经楼檐角铜铃叮当作响,似在回应。
而在更远处的黑暗里,一双双眼睛正窥视圣临山,或阴冷、或炽热,像群狼环伺。三日后,讲法坛上,刀光与唇枪将同时亮起;天暗令的裂缝里,亦将流出第一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