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镇的晨雾还未散尽时,林风已经在镇口的老槐树下站了许久。手里攥着半块温热的米糕,是街角张婶刚蒸好的,递给他时还笑着说:“小林啊,清寒姑娘还没起?这丫头昨晚帮王大娘缝补衣裳到半夜呢。”
他点头应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镇东头的那间小瓦房。自从破幻之战后,苏清寒就总爱往镇民家里跑,不是帮着挑水劈柴,就是教孩子们认字,全然没了往日清霄宗圣女的清冷模样。林风有时看着她挽着袖子洗野菜的侧脸,会突然恍惚——这就是第八世记忆里,那个挥剑斩落魔尊法器的天道化身吗?
“发什么呆呢?”
苏清寒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点清晨的微哑。林风回头,见她手里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采的野菌,露水打湿了她的布鞋,鬓角还沾着片草叶。
“没什么,”他把米糕递过去,“张婶给的,还热乎。”
她接过来咬了一口,眼睛弯成月牙:“甜糯的,好吃。对了,今天镇上要修石桥,李大叔说缺人手,一起去搭把手?”
林风刚要应下,指尖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悸动——是琉璃盏魂的共鸣。这感觉很微弱,却异常清晰,像根细针轻轻扎在血脉里。他下意识地看向镇西头,那里住着几户新来的人家。
“怎么了?”苏清寒察觉到他的异样。
“盏魂……”林风皱眉,“第九块,好像在这里。”
苏清寒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恢复平静:“找了这么久,终于来了。去看看吧。”
两人并肩往镇西走,晨雾在脚下慢慢散开,露出青石板路上的车辙印。路过铁匠铺时,王铁匠正抡着锤子打铁,见了他们笑着打招呼:“林小子,清寒姑娘,早啊!”
“王叔早,”苏清寒应着,目光却若有所思,“这几户新来的人家,你熟吗?”
“哦,就上个月搬来的,姓陈,带着个小娃娃,听说老家遭了水灾,投奔亲戚来的。”王铁匠擦了把汗,“那娃娃长得虎头虎脑,总爱蹲在我铺子门口看打铁。”
说话间,就见个约莫五岁的孩童蹲在铁匠铺墙角,手里拿着根铁钉在地上画圈。那孩子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脖子上挂着个不起眼的木牌,林风的目光刚落在木牌上,指尖的悸动突然变得强烈——就是这里!
他和苏清寒对视一眼,慢慢走过去。孩子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又低下头继续画圈。林风注意到,那木牌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张”字。
“小朋友,”苏清寒蹲下身,声音放柔,“你叫什么名字呀?”
孩子抿着嘴,小手把木牌往衣服里塞了塞。这时,一个妇人从旁边的屋子走出来,手里端着盆衣裳,见了他们连忙擦手:“是林先生和清寒姑娘啊,这是我家小宝,怕生。”
“没事,”林风笑了笑,目光落在小宝手里的铁钉上,“这孩子对铁器感兴趣?”
“是啊,天天就爱捡些钉子铁块摆弄,”妇人叹着气笑,“随他爹,他爹以前就是木匠,可惜……”
话说到一半,小宝突然捡起地上的铁钉,往林风手里塞。林风接过时,指尖的琉璃盏魂猛地一颤,他低头看向铁钉,发现钉帽上竟嵌着一小块透明的碎片——正是第九块琉璃盏魂!
而更让他心头一震的是,小宝脖子上的木牌虽旧,边缘却有个极浅的刻痕,像片枫叶。这刻痕,他太熟悉了——第一世住在隔壁的张叔,总爱在给孩子们做的木牌上刻这片枫叶,说是保佑平安。
“张叔……”林风喃喃出声。
妇人愣了愣:“先生认识我家当家的?他确实姓张,不过去年在水灾里没了……”
苏清寒轻轻碰了碰林风的胳膊,他才回过神,看着小宝清澈的眼睛,突然说不出“要回盏魂”的话。这孩子攥着他的衣角,眼神里的依赖,像极了第一世山火里,他躲在张叔身后的模样。
“这铁钉挺特别的,”林风蹲下身,把铁钉还给小宝,“送给你玩吧。”
小宝咧嘴笑了,露出两颗缺了的门牙,把铁钉紧紧攥在手里。
离开陈家后,苏清寒才轻声问:“不拿走吗?”
“不了,”林风望着小宝在院子里追蝴蝶的身影,“九块盏魂聚不聚齐,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他顿了顿,转头看她,“你说过,九世轮回是我们选的因果试炼,现在试炼该结束了。”
苏清寒笑了,阳光透过雾霭落在她脸上,颈后的净世纹与林风的守盏纹隐隐发光,像两尾相缠的鱼。“嗯,结束了。”
午后修石桥时,林风挥着锄头铲土,苏清寒在一旁递水,镇民们的笑声混着锤石声飘得很远。小宝抱着那枚铁钉,蹲在河边看他们干活,时不时被溅起的水花逗得咯咯笑。
林风擦汗时,瞥见苏清寒正望着小宝出神,便走过去问:“想什么呢?”
“在想,”她转头看他,眼里盛着光,“这人间烟火,比青冥境的云彩好闻多了。”
他握住她的手,掌心相贴,九世琉璃盏魂的微光在两人血脉里静静流淌。远处的石桥渐渐成形,像道连接过去与未来的弧线。林风突然明白,所谓改写天命,从来不是集齐盏魂的瞬间,而是此刻——选择放下执念,守着眼前的温暖,把每一世的遗憾,都过成值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