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边郡,寒意渐浓,狄道城却比往日更热闹。户曹司新贴出的告示前围满了人,上面用朱笔写着:“奉陛下旨意,边郡官吏任免自决,赋税自留七成,凡有才能者,不论出身,皆可投牒自荐。”
“官吏自决?那是不是说,咱们边郡人能当自己的官了?”一个刚归附的流民挤上前,指着告示上的字,眼中满是兴奋。
旁边的老吏笑着点头:“何止!赋税自留七成,意味着能修更多水渠、盖更多学堂,连辅兵营都要扩编到一万人,家里有壮丁的,都能去报名!”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自天宇治理边郡以来,百姓们虽过上了安稳日子,却总觉得头上悬着长安的“紧箍咒”,如今刘邦的旨意一到,等于给边郡松了绑,怎能不让人振奋?
户曹司内,李信正忙着整理自荐文书。短短三日,从流民到部族首领,甚至连长安来的落魄士子,都递来了投名状,其中不乏精通农桑、律法、算学的人才。
“侯爷,这个叫陈默的前秦博士,竟能默写《九章算术》全文,还提出了新的丈量法,比咱们现在用的精准三成!”李信捧着一份文书,语气激动。
天宇接过一看,陈默的字迹古朴苍劲,丈量法后面还附着详细的图解,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让他去田亩司当主事,负责新垦荒地的丈量。”
“还有这个羌部的女子,叫木阿,说能驯养野马,比中原的驯马师还厉害!”
“调去轻骑营,协助赵信训练战马。”天宇毫不犹豫,“记住,边郡用人,只看能力,不问出身、男女、族群。”
李信点头应下,心中对天宇的魄力越发钦佩。刘邦虽允许官吏自决,却没说可以用异族女子,天宇此举,是真把“边郡自固”落到了实处。
兵曹司的校场上,扩编的辅兵营正在操练。新入伍的一万士兵中,三成是汉人流民,三成是羌、氐子弟,还有四成是归附的匈奴牧民。赵信穿着亮银甲,亲自示范长枪术,他的动作刚猛有力,引得士兵们齐声喝彩。
“都给我听好了!”赵信收枪而立,声音洪亮,“别以为扩编了就好混!三个月后考核,不合格的,直接调去看粮仓!”
人群中,一个匈奴青年举起手,用生硬的汉话问:“将军,我们……能和汉人一样,当百夫长吗?”
赵信看了他一眼——这青年叫挛鞮骨,是上个月归附的匈奴贵族,骑术精湛。“只要你够强,别说是百夫长,就是千夫长,我也给你!”赵信拍着他的肩膀,“在边郡,战功是唯一的规矩!”
挛鞮骨眼中闪过一丝激动,握紧了手中的长枪。他在匈奴时,因是旁支,永无出头之日,没想到在边郡能有机会凭本事立足。
与此同时,参军府的幕僚们正在修订《边郡律》。在李吏(原长安律法司小吏)的主持下,新律法兼顾了汉律的严谨和游牧部族的习俗:比如,汉人重视土地所有权,律法便详细规定了田亩继承;羌、氐部族重视牛羊,律法便明确了牲畜盗窃的惩处;甚至连匈奴的“血亲复仇”习俗,也被改为“由官府裁决,不得私斗”。
“这样一来,各族百姓都能认同咱们的规矩。”李吏捧着修订好的律法,对天宇道,“民心安,则边郡安。”
天宇翻看律法,见其中还特意加入了“互市不得强买强卖”“盐铁专营需保证部族供应”等条款,满意点头:“就按这个推行,让各郡县刻成石碑,立在市集最显眼的地方。”
消息传到长安,刘邦听闻天宇用匈奴人为兵、用羌女驯马,甚至修改律法迎合部族习俗,气得砸碎了酒杯。
“他这是要把边郡变成独立王国!”刘邦在殿内踱步,“官吏自决,赋税自留,现在连律法都改了,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天子?”
陈平连忙劝谏:“陛下息怒。天宇这么做,也是为了稳固边郡。如今荥阳战事正紧,若边郡乱了,匈奴南下,咱们腹背受敌啊。”
刘邦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是心中的忌惮像野草般疯长。他看着边郡送来的奏折,上面写着“已扩编辅兵营一万,粮草自给自足,无需中枢拨款”,字里行间的底气,让他越发不安。
“传旨,让天宇下个月送两千匹战马到荥阳。”刘邦冷声道,“就说楚军骑兵凶猛,急需战马补充。”他就是要看看,天宇是否真的敢完全不听号令。
旨意送到边郡时,天宇正在漠南互市巡查。看着各族牧民用牛羊换取盐铁、农具,脸上洋溢着笑容,他忽然觉得,刘邦的忌惮或许并非坏事——至少,这意味着边郡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不再依附任何人。
“赵信,”天宇对身旁的赵信道,“挑两千匹中等战马,送去荥阳。”
赵信一愣:“侯爷真要给?那可是咱们好不容易从羌部换来的良种马!”
“给。”天宇望着互市上飘扬的边郡旗帜,“但要告诉刘邦,边郡战马也需防备匈奴,只能给这么多。另外,让李信算清楚,战马的价钱,从下次该上缴的赋税里扣。”
赵信恍然大悟,笑着领命而去。
夕阳西下,天宇站在互市的高台上,望着渐渐散去的人群。远处,轻骑营的士兵正在巡逻,甲胄在余晖中闪着光;近处,孩子们在新盖的学堂前追逐,朗朗的读书声随风传来。
他知道,刘邦的猜忌不会消失,项羽的诱惑也可能再来,但只要边郡的百姓能安居乐业,士兵能悍勇善战,官吏能各司其职,这片土地就永远打不垮、拆不散。
所谓“绝对控制权”,从来不是靠刘邦的旨意换来的,而是靠每一寸开垦的荒地、每一件打造的农具、每一个愿意扎根此处的人,一点点筑牢的根基。
边郡的秋天,不仅有金黄的白桦林,更有沉甸甸的希望——那是属于天宇的,属于边郡所有人的,一个无需依附任何人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