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零点的钟声,像一把钝刀,第三次重重砸在陆哲远的神经上。
他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额头上还残留着昨夜酗酒的眩晕感,视线却精准地落在窗外 —— 楼下便利店的霓虹灯依旧亮得刺眼,穿蓝色工装的店员正弯腰擦拭橱窗,动作与昨天、前天分毫不差。甚至连街角那只流浪猫,都准时出现在垃圾桶旁,发出同样沙哑的叫声。
“又是 8 月 8 日。” 陆哲远低声呢喃,声音里没有了前两天的慌乱,只剩下一种麻木的疲惫。
前一天,他像个疯子一样验证 “时间循环” 的真实性:故意错过常坐的公交车,却看见司机对着空无一人的站台喊出熟悉的站名;在公司故意写错报表数据,上司却重复着昨天 “先放一放,下午再说” 的敷衍;甚至在傍晚冲进雨里,任凭冰冷的雨水浇透全身,可第二天醒来,衣服依旧干爽,皮肤上没有丝毫淋雨的痕迹。
他试过极端的方法。昨天深夜,他站在出租屋的阳台上,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脑海里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 —— 如果死亡能打破循环呢?他闭上眼,纵身跃下,失重感带来的恐惧还没消散,下一秒却发现自己正躺在卧室的床上,窗外依旧是凌晨零点的城市夜景。
死亡都无法逃离的牢笼,让陆哲远彻底陷入绝望。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翻遍了所有与 “时间循环” 相关的电影、小说,试图找到一丝破局的线索,可屏幕上的剧情终究是虚构的,现实里没有 “触发关键事件就能解脱” 的设定,只有日复一日重复的 8 月 8 日。
“既然逃不掉,那就别逃了。” 不知过了多久,陆哲远盯着天花板,突然轻笑一声。绝望的尽头,一种诡异的 “自由感” 悄然滋生 —— 反正时间会重置,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有后果,那为什么还要像以前一样,循规蹈矩地活着?
他翻身下床,打开衣柜,扔掉了平时穿的衬衫西裤,换上了压在箱底的花衬衫和破洞牛仔裤。镜子里的男人,头发凌乱,眼神里带着一丝放纵的痞气,与平日里那个唯唯诺诺的白领判若两人。
走出家门时,陆哲远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公司,而是转身走向了街对面的游戏厅。以前他总觉得玩游戏是 “浪费时间”,每次路过都只是匆匆瞥一眼,如今 “时间” 成了他最不缺的东西。他换了满满一筐游戏币,从拳皇打到赛车,从投篮机玩到娃娃机,不在乎输赢,只享受指尖肆意操控的快感。当游戏厅老板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他从开门玩到中午,他笑着递过去一张百元大钞:“续币,管够。”
中午,他走进平时舍不得进的高档西餐厅。菜单上的价格对以前的他来说触目惊心,现在却只觉得可笑。他点了最贵的牛排、最顶级的红酒,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看着窗外行人重复着昨天的路线 —— 那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女孩,正再次崴脚摔倒在路边;那个卖气球的老人,正再次被风吹走一个氢气球。陆哲远举起酒杯,对着窗外的 “固定剧情” 碰了碰,一口饮尽杯中酒,舌尖满是红酒的醇香,也满是放纵的滋味。
下午,他突发奇想,想去试试 “做以前不敢做的事”。他走到写字楼楼下,看着曾经让他望而生畏的总裁办公室落地窗,突然迈开腿冲了进去。前台小姐刚要拦住他,他就笑着挥手:“我找王总,昨天约好的。” 前台查了查日程表,果然有个 “模糊预约”,便放他进了电梯。
走进总裁办公室时,王总正在打电话,语气与昨天陆哲远偶然听到的一模一样。陆哲远找了把椅子坐下,等王总挂了电话,直接开口:“王总,我觉得公司那个新项目方案不行,漏洞太多。” 王总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个 “陌生访客” 会说出这样的话。陆哲远却不管不顾,凭着昨天在公司听到的同事议论,加上自己临时的瞎编,滔滔不绝地 “指点江山”。王总被他说得云里雾里,最后只能尴尬地说:“谢谢你的建议,我们会考虑的。”
走出写字楼时,陆哲远笑得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他知道,明天早上,王总不会记得今天的 “闯入者”,公司依旧会按照原来的轨迹推进项目,可这一刻,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 不用再看上司的脸色,不用再为业绩焦虑,不用再被生活的条条框框束缚。
傍晚,他路过一家吉他行,看着橱窗里摆放的吉他,突然想起大学时曾梦想过学吉他,却因为 “没时间”“太贵” 而放弃。他走进吉他行,直接对老板说:“那把最贵的,我要了。” 老板喜出望外,连忙帮他调试吉他。陆哲远抱着吉他,坐在吉他行的角落,胡乱拨动琴弦,发出刺耳的噪音,却笑得无比开心。他不知道自己弹的是什么曲子,也不在乎,他只知道,这是他第一次为自己的 “梦想” 买单,哪怕只是一时兴起。
夜幕降临,陆哲远抱着吉他,晃悠悠地走在街头。他看到路边有个街头歌手在唱歌,围观的人不多,掌声稀稀拉拉。他走上前,拍了拍歌手的肩膀,把吉他递给对方:“帮我弹首《海阔天空》,我来唱。” 歌手愣了一下,还是接过了吉他。
当熟悉的旋律响起,陆哲远张开嘴,嗓音算不上好听,甚至有些跑调,可他却唱得无比投入。“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歌词像是唱进了他的心里,他看着周围逐渐停下脚步的行人,看着天上的月亮(与昨天同一时刻的位置丝毫不差),突然觉得,这样的 “循环”,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唱完歌,他把吉他送给了街头歌手,转身走进了旁边的酒吧。他点了一杯又一杯烈酒,看着舞池里重复着昨天舞步的人群,看着吧台后重复着昨天调酒动作的酒保,突然举起酒杯,对着空气大喊:“敬这永恒的 8 月 8 日!”
没有人回应他,所有人都在自己的 “固定轨迹” 里忙碌。可陆哲远不在乎,他已经开始享受这种 “掌控时间” 的错觉 —— 反正明天一切都会重置,今天的放纵,明天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他不知道,这种看似 “自由” 的放纵,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沉沦,而千年的孤独与空虚,才刚刚在他心底埋下种子。
凌晨零点的钟声再次响起时,陆哲远趴在吧台上,醉得不省人事。当他再次醒来,依旧是在自己的卧室里,窗外依旧是便利店的霓虹灯,流浪猫依旧在垃圾桶旁叫着。他揉了揉发胀的脑袋,嘴角却勾起一抹习惯性的笑容 —— 新的 “8 月 8 日”,又可以开始 “新” 的放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