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台钢铁巨兽的车灯如同利剑,劈开了草原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
泰安tA4360超重型越野卡车庞大的身躯在颠簸的荒原上稳速前行,
厚重的轮胎碾过土丘与沟壑如履平地。
车身覆盖的伪装网在疾风中猎猎作响,车后扬起的尘土如同一条翻滚的黄龙。
在这四台核心运输车辆的两侧,十台08式步战车呈护卫队形散开,
它们的身影更低矮矫健,炮塔警惕地指向四周可能的威胁。
整个车队引擎的低沉咆哮汇聚成一片轰鸣,震撼着大地,
惊醒了巢穴中的夜行动物,远远传向天际线那片开始泛出鱼肚白的东方。
它们正迎着微露的晨光,朝着大明的方向疾驰。
居中的一辆卡车驾驶室里,
钟擎借着仪表盘幽幽的蓝光,最后检查了一遍摊在腿上的地图。
他抓起手边的车载对讲机,按下通话键,清晰的声音透过电波传遍整个车队。
“各车注意,保持现有队形和速度,按预定路线前进。保持警戒。”
他将对讲机放回原位,目光投向车窗外不断后退,渐渐清晰起来的草原景象。
当第一缕金色的阳光终于跃出地平线,
将温暖的光芒洒满整个车队时,辉腾城那巨大的圆形城郭轮廓已经远远落在了身后。
昂格尔双手紧握着泰安重卡宽大的方向盘,
感受着身下这台钢铁巨兽随着草原地势起伏而传来的沉稳震动。
这种掌控庞然大物的感觉,既让他心跳加速,又让他必须全神贯注。
从最初学着驾驶那吭哧作响的东方红拖拉机,
到后来熟练操控灵活的08式步战车,
再到如今屁股底下这个吼声如雷、力量无穷的超级大家伙,
他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经历,简直比部落里老人讲的所有传奇故事加起来还要不可思议。
他,一个曾经连肚子都填不饱的普通牧民儿子,何曾想过能有这样逆天的运气?
思绪不由得飘远。
他想起了部落被林丹汗的铁骑冲得七零八落,家人失散的那个血腥黄昏,
想起了跟着残存的族人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在草原上逃亡的凄惶日子,
然后,就是遇到了大当家,人生彻底转向。
追随大当家鞍前马后的这些日子,大大小小的战斗经历了不少,
每一天都好像被拉得格外长,接触着层出不穷的新鲜事物,学习着闻所未闻的知识和技能。
有时候深夜站岗,听着草原的风声,
他还会觉得这一切如同一场瑰丽而真实的梦,
生怕哪天早晨醒来,发现自己还躺在那个破旧的毡房里。
他不禁又想起了惨死在林丹汗刀下的阿爸和阿妈。
刚加入辉腾军的那段日子,很多个夜晚,他都会偷偷躲进被窝里,
用粗糙的手背使劲抹去忍不住溢出的眼泪,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
是越来越繁重的训练,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也暂时挤走了那份刻骨的思念。
直到有一次,小巴尔斯,悄悄凑到他耳边,用稚嫩的声音说:
“昂格尔哥哥,我阿布说,
咱们的阿爸阿妈都在天上变成星星看着咱们呢!
我晚上做梦还经常梦到他们,跟他们说话哩!”
孩子天真无邪的话语,却像一道光,照进了他封闭的心里。
他虽然知道这多半是大当家安慰孩子的话,但却下意识地愿意去相信。
是啊,阿爸阿妈一定在天上看着呢,
看着他们这个曾经濒临灭绝的部落,如何在辉腾军中获得新生,
看着他这个儿子,如今能开着这样的钢铁坐骑,驰骋在祖先生活的草原上。
这个念头,像是一把钥匙,解开了他心底那个沉重的结。
从那以后,他更加心无旁骛,将自己彻底投入了辉腾军这股滚滚向前的洪流之中。
他收敛心神,一边稳稳操控着方向盘,
一边通过后视镜和侧镜,注意着另外三台由其他战友驾驶的重卡。
刚开始出发时,那三台巨兽还显得有些笨拙,
行进路线偶尔会歪歪扭扭,但现在,它们已经逐渐跟上了节奏,
在广袤的草原上排成相对稳定的队形,
迎着初升的朝阳,向着既定的目标,坚定地前行。
昂格尔嘴角微微上扬,轻轻踩了踩油门,
让这台属于他的钢铁伙伴,发出更加雄浑的咆哮,融入了这支奔向远方的铁流。
钟擎拿起车载对讲机,调整到侦察营专用频道,按下通话键。
“猎鹰一号呼叫前哨,收到请回答。”
短暂的静电嘶嘶声后,对讲机传来回应,声音同样简洁。
“前哨收到,猎鹰一号请讲。”
“猎鹰一号及车队已抵达你部方位点西北约二十里,
预计三十分钟后抵达。通报你处当前态势。”
“前哨报告。
营地防御工事完整,哨位全时值守,未发现异常敌情。
重复,未发现异常敌情。
过去四十八小时内,处置俘虏试图反抗事件三起,
共计制服三十一人,均已单独隔离。
目前俘虏整体情绪趋于稳定,暂无新动向。完毕。”
“收到。保持现有防御等级,加强外围警戒。
我们抵达前,任何接近营地的不明身份人员,按预案处置。”
“前哨明白。保持警戒,按预案处置。完毕。”
钟擎放下对讲机,目光再次投向车窗外不断掠过的荒原。
车队保持着沉默,只有引擎的轰鸣在清晨的空气中震荡,
向着二道河畔那个关押着重要猎物的牢笼,稳步逼近。
钟擎从衣兜里摸出一颗圆润的东珠,对着车窗透进来的晨光细细看着。
珠子有拇指盖大小,色泽莹白,
泛着一层淡淡的虹彩,触手温润,是难得的极品。
这正是从黄台吉使团那里缴获的“礼物”之一,
如今在他手里,倒像是把玩着一件小小的战利品。
他把玩了一会儿,将东珠收回兜里,
顺手拿起旁边那本用满文写的《三国演义》。
他随手翻了两页,看着那些歪歪扭扭、笔画相似的文字,
嘴角撇了撇,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嫌弃。
“什么狗屁不通的玩意儿。”他低声骂了一句,随手将书扔回座位上。
这奴酋,连像样的文字都没搞利索,就想着学汉家的权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