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世功听完钟擎对棒子国那番刻骨铭心的剖析,
心中那股郁结的恶气总算找到了宣泄的方向,他重重地点头,咬牙道:
“大当家说得对!
这等寡廉鲜耻、专行鼠窃狗偷之事的腌臜货色,就该彻底踩死!
眼不见心不烦!”
但随即,一个更大的疑惑涌上心头,他眉头紧锁,忍不住问道:
“可是……既然这两家如此不堪,
大当家您为何又要指点那黄台吉,让他去与这等货色结盟勾结?
这岂不是……岂不是助纣为虐,反倒壮大了他们的声势?”
钟擎仿佛早就料到他有此一问,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尤大哥,我先问你,咱们对付草原上的蒙古部落,
收拾辽东的建州女真,哪怕打得再狠,杀得再凶,你觉得,这本质上是什么?”
尤世功愣了一下,思索片刻,迟疑道:
“是……是征讨不臣,平定边患?”
“说对了一部分,”钟擎目光深远,
“但更深一层看,这其实是‘兄弟阋墙’,是咱们华夏自家内部的矛盾!
就像历史上的三国纷争,五代十国的乱局,南北朝的对峙……
无论蒙古族、女真族,还是其他生活在咱们这片土地上的民族,
追根溯源,他们的根都在这里,都是中华民族的一份子!
当然,”
他语气一转,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
“老奴这帮来自通古斯的林中野人,他们不配算在其中。
内部的问题,终究要由咱们自己人来解决,
是战是和,是融合是分化,关起门来怎么处理都行。”
他话锋再次一转,嫌弃道:
“但棒子国和倭国则完全不同!
他们是彻头彻尾的‘外鬼’!
是窥伺在侧、时刻想扑上来咬一口的豺狼!
对付他们,我怕脏了咱们辉腾军弟兄们的手!
他们的血,不配玷污我们的刀锋!”
钟擎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冷酷的光芒: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驱虎吞狼’!
让黄台吉这条暂时还有点用处的‘落水狗’,去跟那两个恶心人的‘外鬼’纠缠不清!
让他们互相撕咬,互相消耗!
让大明朝廷也去操心东边的烂摊子!
咱们辉腾军,正好可以趁此机会,抽身出来,养精蓄锐,
向着西部、向着更广阔无垠的天地去发展!
那里的草原、荒漠、雪山,才是咱们未来的疆场!
至于辽东和东部半岛甚至那个小岛,那块地方,打生打死,
最后留给大明去收拾烂摊子就好,咱们不稀罕!”
尤世功听着这环环相扣、深远莫测的谋划,眼睛越瞪越大,心中的疑云豁然开朗!
他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高!实在是高啊!大当家!
我……我老尤真是个榆木脑袋!
刚才还……还误会您,甚至想撂挑子不干了!
我真是……真是羞愧得无地自容!”
他望着钟擎,由衷地赞道:
“跟您这囊括四海、算计千里的神仙手段比起来,
我这点眼光,简直就是井底之蛙!只
能看到眼前的一亩三分地……您下的这盘棋,太大了!
我老尤服了!
以后绝不再胡乱猜疑,您指哪儿,我打哪儿!”
至此,尤世功心中最后一点芥蒂彻底烟消云散,
钟擎的布局,远远超出了他作为传统武将的想象,
却也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全新格局的大门。
尤世功沉默片刻,目光投向远处起伏的山峦,似乎在想些什么。
他转过头,看向钟擎,嘴唇动了动,像是要问什么。
钟擎没等他开口,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臂。
他知道尤世功在担心什么。
“放心,”钟擎说道,
“大明会一直在那儿,朱家的江山,我们不去动。”
他把玩着手里的金属烟盒道。
“它得留着,像个巨大的博物馆,让后人看看一个王朝原本的样子。
我们要做的,是替它剜掉身上的烂疮和蛀虫,治好内伤,挡住外敌。
我倒想看看,卸掉了所有负累之后,这个古老的架子还能撑多久。”
尤世功认真地听着,微微点了点头。
钟擎继续说道:
“大明还是那个大明,我甚至能帮它打下一片更大的疆土,
把南方那些瘴疠之地都归进版图,给它。
但它往后得按我们指的路走,不能再生出那么多枝节,
不能再让一群读书人把朝堂变成争权夺利的戏台。”
尤世功听到这里,眉头舒展了些,应声道:“这样稳妥。”
钟擎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些许自嘲,也有些许不容动摇的决心。
“也许我想得太好了,大浪淘沙,世事难料。
但只要有半分可能,我就会试下去。
眼下是天启年,朝廷自顾不暇,正好让我们埋头做事。
等到了崇祯朝……那才是我们登台亮相的时候。”
他眯起眼睛,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棋局。
“到那时,我们手里至少握着三把刀。
郭忠的人马自然是一把,但他们是自己人,不能纯粹当刀使。
蒙古部落……成分太杂,今天联手明天反目是常事,信不过,就让他们去前方开拓,冲锋陷阵。
至于那个黄台吉……”
钟擎冷哼一声,淡淡的讥讽道。
“说不定到时候,他也是我们的前锋。
他最后要死,也别死在中土,最好远远地倒在乌拉尔山那边,才算干净。”
尤世功长叹一声道:
“大当家的,你要是我大明的辽东督师就好了。
我相信如果是你,即使咱们不依靠这些犀利的火器和战车,你也能在短时间内消灭建奴。”
他望着远处残破的烽火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
“可孙督师,他只会消耗大明的国库建墩堡。
我甚至怀疑,他上辈子可能就是个泥瓦匠。”
钟擎听到尤世功这个说法,不由大笑。
他摇摇头,伸手拍了拍尤世功的肩膀:
“你个老尤,我没想到你还这么逗。”
笑声止住后,他正色道,
“怎么说呢,孙老头也没错。
他就那点水平,你瞧瞧他身边都是些什么人?
忠义之士不被重用,奸滑之徒却是座上宾。
还有一步步坐大的祖家,他也是举步维艰啊。”
他踢开脚边的碎石,冷冷道:
“再说了,孙老头的心可不向着大明。
他更在乎他背后的士大夫阶级。
那些士大夫,千百年来就是华夏最大的祸害。
他们满口仁义道德,实际上为了自家利益连皇权都敢对抗,哪管百姓死活。”
钟擎至今都不想看到任何一个无耻文官,他怕自己会恶心的吐了。
“这些文人集团把持朝堂,结党营私,才是大明顽疾的根源。
不过眼下咱们还需要孙老头在辽东顶着。”
他竟然也把孙老头也给算计到了:
“让他把辽东守成铁桶,死死困住野猪皮,这就是他最大的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