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墙上那几个被战士徒手弄晕的守军,被拖进了堡子内,
和里面被催泪弹熏得七荤八素的同伴挤作一团。
他们不停地揉着刺痛流泪的眼睛,发出压抑的呻吟。
一个战士走到那个被郝二牛砸在墙上的把总身边,
探了探鼻息,然后站起来对郝二牛摇了摇头。
郝二牛冷哼一声:
“自不量力。老四,给他怀里塞二十两银子,算老子给他的抚恤金了。”
他虽是前大明边军出身,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同情这些昔日的“同袍”。
相反,他心底恨透了这些平日里骑在底层士兵头上作威作福的蛀虫。
郝二牛冰冷的目光扫过地上蜷缩的俘虏,开口警告:
“谁不老实,你们的把总就是榜样。
想死想活,全在你们自己一念之间。
只要不耍花样,老子保你们活命。
现在,都给老子闭眼睡觉!”
俘虏们听了这“阎王爷”的话,虽然眼睛还疼得看不清东西,
心里却忍不住想翻白眼:
你妹了倒!换老子们把你们拷成一串,看你自己能不能睡着!
墙头上,负责警戒的战士们已经架好了机枪,
枪口对准黑漆漆的野外,警惕地注视着任何风吹草动。
远处,偶尔从其他方向传来一道隐约的闪光,
或一声被距离和海风削弱得几乎听不见的沉闷枪响。
这些动静并没有引起更远处军堡的警觉,
小队成员心里清楚,另外几个兄弟小队,应该也都得手了。
钟擎和尤世功的耳麦中,相继传来各小队简洁的汇报:
“一号堡控制。”“二号堡拿下。”“三号堡肃清。”……
钟擎大手一挥,早已待命的战士们迅速登车。
黄台吉被两名战士推搡着走向后方押运俘虏的重卡。
他一步三回头,心里翻江倒海:这就完了?
他甚至没听到几声像样的枪响!
在他预想中,这帮煞星必定会用那些威力骇人的枪炮把军堡轰个稀巴烂,
可对方竟悄无声息地就拿下了五个军堡,前后恐怕连半个时辰都不到!
更让他想破头也不明白的是,那白面鬼王和他身边那个凶神,
又是如何瞬间知晓远处得手的消息?
这简直匪夷所思!
若是这等手段用在沈阳城头……
他不敢再往下想,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心底直窜上来。
他暗自发誓,有生之年绝不与这群恶魔正面交锋,要打,还是让父汗去打吧!
自己还是缩回赫图阿拉,猥琐发育才是上策。
车队在钟擎指挥下,
悄无声息地驶入中间两座军堡投下的阴影中,车体与土堡的暗色墙体融为一体。
紧接着,六台步战车如同幽灵般,悄然运动到五座军堡外围最有利的射击阵位上,
炮塔低沉转动,炮口隐隐指向宁远城的方向。
战士们再次下车,迅速在周边收集干枯的杂草和树枝,
仔细地覆盖在步战车顶和车身侧面,进行战场伪装。
战士们的低喝在夜色中回荡,像鞭子抽打着空气。
“都给老子老实点!刚才的手段都见识过了,谁要敢耍花样,直接打死!”
俘虏们挤作一团,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动。
有人踩进土坑踉跄了一下,旁边的战士立即抡起枪托砸在他背上。
闷响声中,那俘虏咬住嘴唇不敢叫出声,只从喉咙里挤出半声呜咽。
这些守军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
眼前这些戴着鬼怪面具的凶神,出手狠辣得超乎想象。
他们亲眼看见把总被神秘的火铳一铳打爆了脑袋,像条死狗般瘫软在地。
现在每个人都缩着脖子,连呼吸都放轻,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步了后尘。
锁链拖地的声音此起彼伏,在夜风中格外刺耳。
有个年轻士兵腿软得走不动路,被战士揪着领子往前拖。
鞋底磨在砂石地上发出沙沙声,混合着压抑的抽泣。
“快走!”战士又一枪托砸在拖后腿的俘虏肩上,“磨蹭什么?”
俘虏们像受惊的羊群,在枪托的驱赶下跌跌撞撞前行。
黑暗中只能听到粗重的喘息和铁链摩擦声,
每个人都在心里默数着步子,巴不得早点走到头。
功夫不大,五百来人被驱赶着涌进三号军堡的院子,
原本还算宽敞的院子顿时被塞得水泄不通,人与人紧贴着,
几乎转不开身,那情形活像被紧紧塞进罐头的沙丁鱼。
此时已经是五月中旬,关外的夜晚虽然还有些凉意,
但已经不算冷了,再说这五百多人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
体温相互取暖,又能冷到哪里去?
这拥挤不堪的场面,倒也正好应了那句“抱团取暖”的老话。
特战队员们手持钢枪,在院子四周和墙头上严密警戒着。
他们每一个人,自从在额仁塔拉的课堂里,
听小先生们详细讲述过辽东战场上发生的那些事。
比如官军如何杀良冒功、如何劫掠百姓、如何望风而逃,
之后,这帮特战队员内心对眼前这些昔日名义上的大明袍泽,就再也提不起一点好感。
更何况队伍里还有另一半蒙古族战士,
他们对这些明军更是毫无感情可言,眼神里只有冷漠。
在所有这些辉腾军战士看来,眼前挤满院子的这帮俘虏,实在是既可怜又可恨。
可怜的是,他们中的绝大多数,
其实都是在最底层挣扎的可怜虫,被上官驱使的一群炮灰,命如草芥。
可恨的是,他们一个个又像是没有魂灵的行尸走肉,
完全没有自己的是非标准和骨气,打仗时若是顺风仗,便一哄而上争抢功劳,
一旦势头不对,立刻丢盔弃甲一哄而散。
平日里缺饷少粮,便时常化身土匪,劫掠乡民、残害百姓,
只会把刀子对准比自己更弱小的同胞。
至于那些杀良冒功、用无辜百姓的头颅换取赏银的恶心事,
在他们中间更是司空见惯,更不用多提了。
战士们看着这群俘虏,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警惕。
院子里,俘虏们哆哆嗦嗦地挤靠着,在辉腾军战士的看守下,
不敢发出大的声响,只有压抑的喘息和偶尔因拥挤而发生的细微摩擦声。
重卡车厢内黄台吉蜷缩在角落,手腕脚镣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车厢门被突然拉开,范文程、库尔缠和武纳格被两名辉腾军战士推搡着踉跄进来,
门随即重重关上,重新陷入昏暗。
范文程依旧是那副麻木呆滞的模样,进来后便靠墙坐下,
头埋得极低,仿佛将自己缩成一团,彻底化身“鸵鸟”;
库尔缠和武纳格倒是脊背挺直,却也不敢有丝毫异动,
他们早已看清局势,那些试图反抗都已经回归长生天的怀抱了,
唯有装聋作哑、顺从听话,才能保住性命。
黄台吉看着这三个“同伴”,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却并未开口。
外面隐约传来人声喧哗,他才精神一振,示意武纳格俯身。
武纳格迟疑片刻,终究不敢违抗,乖乖双膝跪地,后背挺直。
黄台吉踩着他的脊背,扒住车厢壁上的通气孔,努力向外望去。
视线穿过缝隙,外面的景象让他瞬间僵住,整个人都懵了。
看了一会儿,黄台吉缓缓从武纳格背上滑下,瘫坐在地,嘴里喃喃自语:
“怎么会……他们不是汉人吗?”
他呆呆的盯着车厢壁,脑海中反复回放刚才的画面。
那些被驱赶的俘虏,分明是大明的官兵,是和鬼王还有那个凶神同出一源的汉人。
可那位“鬼王”殿下,对待同族的手段,竟和后金士兵对待俘虏时的狠厉别无二致,甚至更加冷漠高效。
黄台吉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他自己脑补出一个可怕的结论,自己之前对钟擎的认知全是错的。
这个人根本不在乎什么同族异族,在他眼里,或许所有人都只是可利用或可碾压的棋子。
这样的对手,比那些固守族群界限的敌人,要可怕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