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四人跟着大部队就钻进眼前的雨林，刚迈进去，就被一股湿热的气息裹住。
雨林里的杂草都疯长到齐胸高，叶片边缘还带着锯齿，刮得迷彩服“沙沙”响，高大的树冠层层叠叠，把天遮得透不进半点月光，空气里飘着腐叶的腥气，吸进肺里都黏糊糊的。
脚下的烂泥裹着草根，每走一步都要费劲儿拔脚，军靴上很快糊满了红褐色的泥，重得好似绑了铅块，已经感觉不到鞋子还在不在自己脚上了。
为了盯紧陆怀渊，莫洋跟班长主动申请了为队伍断后，他盯着前方陆怀渊的背影，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砸在衣领里。
他从没在这么密的林子里走这么快，肺里感觉就跟塞了团火一样，每吸一口气都带着灼意，军服早被汗浸透，贴在背上凉得发腻。
但比这更难受的，是此刻，莫洋能听到死亡临近的声音。
前方，爆炸声听起来越来越近了。
一开始是远处闷雷似的“轰隆”声，后来变成密集的炸响，地面震得发麻，爆炸声传来时，就连脚边的小石子都在跳。
突然，一声尖锐的破空声从头顶掠过，像毒蛇吐信，“咻——！”
“趴下！导弹！”班长的吼声刚落，整个人已经扑了出去。
下一秒，一颗炮弹几乎是贴着众人的头顶的树冠飞过，眼看就要砸在他身后的泥地里！
电光火石之间，莫洋心念一动，但紧跟着整个人就骤然僵住，自己竟然感应不到自己体内的涟珑了，就连心辉力量和界火也是凝聚不出一丝，手心攥着的只剩一团空气。
“异能没了！王娩，我问候你全家！”莫洋骂声刚卡在喉咙里，整个人已经扑进烂泥里，脸蹭到冰冷的泥水，刚想撑着起身，就有个沉得发狠的重物砸在背上，骨头都跟着疼。
“轰——！！”
闷雷似的炸响砸在耳边，爆炸出的气浪裹挟的碎石和泥土铺天盖地般朝跟在一班队伍最后的莫洋三人袭来。
等周围的轰鸣淡去，耳道里仍灌满蜂群似的“嗡嗡”声，直往太阳穴里钻，莫洋猛地甩了甩头，视网膜上的重影却散不开，叠着好几层模糊的影子。
断木和身上的重物压得他胸腔发闷，背过手，指尖先触到一片黏腻的冰凉。拉到身前，心脏骤然缩紧，那是截还连着灰布碎袖的人臂，腕骨处的伤口还渗着暗红的血。
莫洋手腕猛地一甩，断肢“啪”地砸在土坡上，溅起一小团血泥。
等视线终于聚焦，胃里瞬间翻江倒海，满地都是扭曲的残肢、染血的军装碎片，刚才还跟在身后的二班九个人，连个完整的影子都没了。
只有身前那个黑黢黢的深坑，边缘冒着焦烟，像大地被撕开的伤口。
二班所有战士，全没了。
“我尼玛！”
高兴的粗骂声砸过来时，压在身上的重量突然一轻。
莫洋回头，看见高兴正抱着严真真，她满脸黑灰如同刚从煤堆里爬出来，脸颊上一道血痕从眉骨划到下颌，眼睛紧闭着，嘴角凝着的血丝已经发黑。
莫洋全身都血液瞬间涌向大脑，冲向严真真时，头疼到脚步都有些踉跄。
莫洋发颤的手悬在严真真还冒青烟的后背上方，连指尖都不敢碰，刚才爆炸的前一秒，是她扑过来把莫洋死死按在身下，用后背替莫洋挡下了爆炸的冲击。
陆怀渊疯了似的冲过来，一个滑铲扑到严真真身边，指尖飞快按上她的颈动脉，片刻后，他喉结滚了滚，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呼——没死！”
莫洋这才回过神来，浑身力气被骤然抽干，“咚”地瘫坐在地上，后背抵着冰冷的土块，大口喘着带硝烟味的气。
“隐蔽！快隐蔽！”
班长连滚带爬地冲过来，浑身都沾着泥和血，声音都在抖，“怎么样？”
“一班，一人受伤！”莫洋嗓子干得像冒火，哑着声喊，“二班......二班全员牺牲！”
“我干他娘的！”班长拳头狠狠砸在地上，“继续前进，这里不能待了，敌方一定是发现我们前来支援了！”
高兴一脚踹在莫洋屁股上，“愣着干啥？快抬人，跑！”
莫洋瞬即反应过来，拉起严真真的另一只手扛在自己肩上，起身就要跟高兴一起离开。
刚直起身，就听见“咻——”的一声，贴着耳边擦过，又是跟刚才一模一样的破空声。
“趴下！”
班长的喊声刚落，人已经扑过来，双手按在莫洋和高兴的后背上，狠狠往下一压！
“轰——！！”
第二声爆炸掀起来的热浪，像烧红的烙铁贴在皮肤上，烫得钻心，莫洋只觉得浑身的血瞬间被煮沸，每根血管都在突突地跳。
紧接着，整个人轻飘飘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飘向空中，脚底下的土地、两个冒着浓烟的黑坑，都在慢慢往下沉。
“死了？死亡，就是这种感觉吗？死的那一刻，好痛苦......不对！真真呢？高兴呢？陆怀渊呢？”
念头刚冒出来，一股无形的吸力突然裹住他，像被扔进了旋转的旋涡，眼前的黑暗瞬间被七彩的光填满，红的、蓝的、紫的，缠在一起往眼睛里钻。
飞在空中的瞬间，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肆意揉搓又用力拉伸胳膊被往左边扯，腿被往右边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他没看见，此刻自己的身体正以违背常理的姿势扭曲着，上半身往左拧，下半身往右折，中间被揉成了一团却没断开，活像个透明的克莱因瓶，里里外外的轮廓缠在一起。
不过半分钟，那股力气突然消失，七彩的光也跟着从视网膜上退去，眼前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黑，连自己的手都看不见。
“这......是哪里？”莫洋张了张嘴，声音轻得像飘在空气里。
刚落音，四面八方就传来回音，“里——里——里——”，一层叠一层，像有人在黑暗里学他说话，空得让人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