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域天棺·第三卷·虚空裂隙 第三十一章 潮汐炼魂
墟海的混沌气流黏稠得像熔化的墨锭，每一缕都带着能蚀穿星铁的腐蚀性。叶妄的道袍下摆早已被灼出蜂窝状的破洞，露出的小臂上，七道交错的伤疤正隐隐发烫——那是之前在陨星渊被魔气所伤的旧痕，此刻竟与墟海的法则产生了诡异的共鸣。他攥着半块洛书龟甲的手指骨节泛白，甲面上的甲骨文纹路在混沌气流中忽明忽暗，像一群濒死挣扎的萤火虫。
“还有一刻钟。”阿箬的声音从龟甲里传来，带着种奇异的空灵感，仿佛隔着层水膜。叶妄低头看去，只见龟甲的裂痕处渗出淡金色的液体，那是器灵本源的精血，“墟海潮汐的法则风暴比星陨渊的时空乱流厉害百倍，就算你融合了八块天棺碎片，硬接也会被撕成星尘。”
叶妄没应声，目光死死钉在前方那道撕裂天幕的虚空裂隙上。裂隙边缘流淌着青铜色的光，像熔化的铜镜，里面不时闪过些破碎的画面：三星堆神树的枝丫上停着衔烛之龙，龙鳞反射的光落在地球的黄土高原上，一群戴羽冠的巫祝正围着青铜大立人像起舞，人像的瞳孔里，嵌着块与天棺碎片同源的彩石。
“那里面有‘根’的气息。”他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抬手抹掉嘴角的血沫——方才体内八块碎片突然共鸣，法则之力冲撞经脉，震得他喉头发甜。自踏入墟海以来，这种熟悉感就没断过，尤其是通玄三阶觉醒的“星辰锁链”，此刻正顺着血管往指尖钻，链节上的星纹与裂隙里的青铜光产生了共振，发出细微的嗡鸣。
阿箬的虚影在龟甲上晃了晃，素白的指尖悬在叶妄眉心三寸处，掌心浮起层淡金色的光晕：“你是说……地球的气息？”她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虚影突然变得清晰，能看到她眼角的红痕，“可古籍记载，墟海是九域与混沌的交界，怎么会……”
话音未落，墟海突然剧烈震颤。原本平缓流动的混沌气流瞬间竖起道灰黑色的高墙，墙面上浮现出无数扭曲的人影——有背生双翼的上古神鸟在哀鸣，翅膀被混沌气蚀出个大洞；有三头六臂的刑天残魂在嘶吼，断颈处涌出的不是血，而是银色的星尘；最可怖的是个穿玄色龙袍的虚影，他的脸模糊不清，手中却提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心脏上布满了天棺碎片的纹路。
“是法则风暴！提前了！”阿箬的脸色瞬间惨白，她猛地将叶妄往身后一拽，洛书龟甲在她掌心舒展开，化作张完整的星图，“快运转棺纹护住心脉！这些是被墟海吞噬的神魔残魂，会顺着你的法则缝隙钻进识海！”
叶妄却在此时僵住了。当灰黑色的气墙压来时，他体内的命盘逆生体质突然自行运转，八块天棺碎片像被无形的手拨动，顺着气墙的节奏开始旋转。更诡异的是，虚空裂隙中，那道若隐若现的龙影突然动了，青铜色的鳞甲在混沌中划出弧线，无数棺纹从裂隙里飘出来，像被风吹动的柳叶，恰好落在他的手腕、脖颈、心口，与他体表浮现的法则纹路严丝合缝地拼在了一起。
“这是……墟海的本源法则？”阿箬的声音里满是震惊，她看着叶妄周身逐渐裹上的淡蓝色光罩，光罩表面流淌着与气墙同源的纹路，“古籍上说，只有能同时承载九重天棺法则的人，才能引动墟海潮汐……可你还差一块碎片啊！”
她的惊喜没持续片刻就凝固在脸上。因为她看到叶妄的眉心正在发光，一缕缕淡金色的魂丝正顺着光罩往外飘，被混沌气流撕扯成细碎的光点——他的神魂正在随着潮汐的节奏溃散，就像被狂风卷走的沙画。
“不行！”阿箬突然抓住叶妄的手腕，她的指尖冰凉，带着玉石般的寒意，“你的神魂刚在陨星渊受过魔气侵蚀，还没稳固！这样强行共鸣，会被潮汐撕成虚无的！”
叶妄想说“我没事”，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声。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识海在震动，那些被封印的记忆碎片正在潮汐的冲刷下松动：地球的摩天大楼在星河里崩塌，青铜神树的枝丫刺穿了九重天棺的锁链，阿箬在九龙拉棺里对他笑，说“等找到第九块碎片，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
没等他抓住这些记忆，阿箬突然做了个让他目眦欲裂的动作——她仰头咬破舌尖，一口殷红的精血喷在洛书龟甲上。原本淡金色的星图瞬间被染成血色，图上的星轨突然活了过来，化作无数条细密的锁链，一端缠上叶妄的手腕，另一端则像有生命般，钻进了她自己的眉心。
“阿箬！你疯了！”叶妄终于能开口，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他感觉到一股温暖的力量顺着锁链涌来，那些溃散的魂丝被重新聚拢，识海里的震动也平息了许多。可代价是，阿箬的虚影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她衣袂上的星纹像被水洇过，渐渐模糊。
“别乱动。”阿箬的声音带着虚弱的笑意，她抬手想拂去叶妄脸上的血污，指尖却径直穿了过去——她的实体化已经维持不住了，“我是天棺器灵转世，神魂本就与墟海同源。借潮汐之力帮你淬炼神魂，正好能让你提前领悟‘墟海潮汐’法则……你看，裂隙后面的东西，快出来了。”
叶妄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脏猛地一缩。虚空裂隙中，一头通体覆盖青铜鳞甲的巨龙正缓缓抬起头，龙角弯曲如新月，每片鳞甲上都刻着天棺的符文。最让他呼吸一滞的是，龙瞳里没有瞳孔，只有无数旋转的棺纹，而在龙首下方的青铜链上，挂着一把钥匙——钥匙柄是九头龙首的形状，龙首口中各衔着一颗彩色宝石，宝石的光芒与他手中的八块碎片一一对应。
天棺钥匙！他们找了这么久的天棺钥匙，竟然挂在墟海裂隙的青铜龙上！
可叶妄却笑不出来。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阿箬的本命元神正顺着血色锁链往自己体内流注，那是一种带着她气息的温暖力量，像她每次为他疗伤时输来的星力，却又更加纯粹、更加珍贵。而她的虚影，已经淡得像层薄纱，仿佛风一吹就会散。
“停下！阿箬！”叶妄拼命想挣脱锁链，可潮汐法则像铁钳般将他困住，动弹不得。他看着阿箬苍白的脸，突然想起在北斗大陆的国师府，她为了挡下致命一击，后背被打出个血洞，却还笑着说“这点伤不算什么”；想起在玉衡宫的天机殿，她为了解析被污染的星图，耗得魂火黯淡，却只说“快找到碎片了，值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我不要什么法则！我不要钥匙！我要你活着！”
阿箬却只是笑了笑，那笑容在混沌气流中显得格外温柔。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像在说悄悄话：“傻小子，我本就是为守护天棺而生的……你忘了？在九龙拉棺里，我就说过要陪你找到回家的路。现在地球的线索就在眼前，你不能放弃……”
她的话音突然顿住，因为墟海潮汐的巨浪已经拍至近前。那浪比刚才的气墙高了百倍，浪尖上站着个巨大的虚影，手持巨斧，正是刑天的残魂。阿箬猛地将洛书龟甲按在叶妄胸口，自己则转身挡在他身前。血色星图在她背后展开，与巨浪中的神魔虚影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轰——！”
叶妄只觉得一股狂暴的力量顺着龟甲涌入体内，八块天棺碎片在瞬间完成了第一次完美轮转。他看到阿箬的身影在巨浪中被撕扯、被吞噬，看到她最后回头看了他一眼，口型似乎在说“保重”，然后彻底消散在灰黑色的浪涛里。
耳边只剩下她最后一句话，轻得像叹息，却清晰地刻进了他的神魂：
“记住潮汐的节奏……它会带你找到地球，找到第九重天棺的秘密……”
巨浪退去时，墟海陷入了诡异的平静。混沌气流重新变得黏稠，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叶妄跪坐在虚空中，胸口的洛书龟甲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淡金色的印记，形状正是龟甲的模样。他体内的法则之力前所未有的充盈，“墟海潮汐”法则在血脉中流淌，发出与裂隙中青铜龙同源的频率。
可他却像失去了所有力气，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虚空裂隙依旧在吞吐着时空碎片，青铜巨龙已经完全露出身躯，天棺钥匙在龙首下方闪烁着微光，仿佛在召唤他过去。可叶妄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心——那里还残留着阿箬指尖的冰凉，却再也等不到那只手来拂去他脸上的灰尘。
他想起阿箬从未告诉过他自己的真名，想起她总说“等找到第九块碎片再说”，想起她每次在危急关头挡在他身前的背影，眼眶突然热了。原来有些承诺，不是用来兑现的，是用来让活着的人，带着这份重量，继续往前走的。
就在这时，胸口的淡金色印记突然微微发烫。叶妄下意识地抬手去摸，指尖触到印记的瞬间，他感觉到一丝微弱的灵魂气息——那气息很淡，像风中残烛，却带着阿箬独有的温暖，正随着潮汐的节奏，在印记深处悄悄跳动着。
叶妄猛地抬头，看向虚空裂隙中的青铜龙。他缓缓站起身，八块天棺碎片在他周身亮起，与体内的潮汐法则共鸣，发出璀璨的光芒。
“阿箬，”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哽咽，却异常坚定，“我们一起回家。”
他迈步走向裂隙，每一步都踩在潮汐的节奏上。淡金色的印记在胸口发光，那丝微弱的灵魂气息仿佛在回应他，与他的神魂同频共振。
墟海的混沌气流依旧汹涌，青铜龙的棺纹依旧旋转，但叶妄知道，他不再是一个人。
因为有些存在，就算化作魂丝，也会陪着你，走过所有黑暗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