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巷子里的青石板泛着橘红色的光。
季凛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走在方子围旁边,脑中正和系统吐槽:
“这辈子方子围是个纯纯的五四好青年,善良得连蚂蚁都不舍得踩,根本不用我盯着吧?”
系统在他意识里晃了晃:“哎呦,来都来了。”
季凛:“……”
就在这时,巷子口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老大!就是他!”
昨天那个被季凛揍过的胖子带着五六个人堵住了巷口,他身旁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眼神阴鸷,袖口卷起,露出结实的手臂。
季凛眼神一沉,下意识拽住方子围的手腕:“跑!”
两人转身就往巷子深处冲去,身后传来杂乱的追赶声。
“分开跑!”季凛猛地推了方子围一把,“你往左,我往右!”
方子围踉跄了一下,还想说什么,季凛已经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另一条岔路。
季凛被堵在了一条死胡同里。
高个子带着人一步步逼近,嘴角挂着冷笑:“挺能跑啊?”
季凛背贴着墙,眼神冷峻,拳头已经攥紧。
“昨天就是你打我兄弟?”高个子活动了下手腕,骨节咔咔作响。
季凛嗤笑一声:“怎么,打不过就摇人?”
高个子脸色一沉,猛地挥拳砸来!
季凛侧身躲开,反手一记肘击撞在对方肋骨上,高个子闷哼一声,后退两步,眼神更加阴狠:“给我打!”
五六个人一拥而上,季凛虽然身手不错,但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逼到墙角,腹部挨了一记重拳,疼得他弯下腰,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季凛——!”
突然,一声焦急的呼喊从巷口传来。
季凛抬头,瞳孔骤缩——
方子围竟然回来了!
他手里举着一把破旧的扫把,脸色苍白,却还是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挡在季凛面前。
“要打就打我!”他声音发抖,却死死护住季凛。
高个子愣了一下,随即狞笑:“行啊,一起打!”
拳头如雨点般落下,方子围闷哼一声,却始终没有躲开,只是紧紧将季凛护在身下,背脊承受着所有的殴打。
季凛被他压在墙角,鼻尖全是对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合着一丝血腥气。
他能感觉到方子围的身体在每一次重击下颤抖,却固执地不肯挪开一寸。
季凛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酸涩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
他挣扎着想推开方子围:“你他妈让开!”
方子围却死死按住他,声音低哑:“……别动。”
就在这时,巷子口突然响起尖锐的哨声——
“你们干什么呢?!”
警察的呵斥声让那群人瞬间慌了神,高个子骂了一句,带着人一哄而散。
巷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方子围沉重的喘息声。
季凛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将他从自己身上拉开。
方子围的额角破了皮,嘴角渗着血,校服也被扯得乱七八糟,可他却冲季凛笑了笑:“……没事了。”
季凛盯着他,喉咙发紧,半晌才挤出一句:“……你是不是傻?”
方子围摇摇头,眼神清澈:“你昨天帮我,今天换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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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凛扶着方子围慢慢走向街角的药店。
方子围的校服上沾着灰尘和血迹,每走一步都轻轻吸气。
“疼就别硬撑。”季凛声音闷闷的,目光却忍不住往方子围青紫的额角瞥。
方子围摇摇头,嘴角扯出一个笑:“没事,比上回被打的轻多了。”
季凛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个傻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安慰别人。
药店的老先生看见两个挂彩的学生,推了推老花镜:“打架了?”
“摔的。”季凛面不改色地撒谎,从口袋里掏出银元,“要消毒水和纱布。”
老先生叹了口气,转身去拿药。
季凛感觉衣袖被轻轻拽住,方子围正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你钱够吗?我这还有……”
“闭嘴。”季凛拍开他的手,“留着给你自己。”
他们坐在药店后门的水泥楼梯上,季凛拧开消毒水瓶盖,棉签蘸了蘸。
“忍着点。”他皱眉凑近,动作却意外地轻柔。
方子围屏住呼吸。
季凛的睫毛在夕阳下镀了一层金边,他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汗味和洗衣粉的清香。
棉签碰到伤口的刺痛让他“嘶”了一声,季凛的手立刻停住。
“疼?”
“不疼。”方子围摇头,却控制不住心跳如鼓。
季凛近在咫尺的呼吸拂过他的脸颊,像羽毛轻轻扫过。
季凛专注地涂药,忽然发现方子围的耳尖红得滴血。
他故意对着那通红的耳朵吹了口气:“喂,发烧了?”
“没、没有!”方子围差点从楼梯上跳起来,结结巴巴地说,“就是……有点热。”
季凛嗤笑一声,继续处理他额角的伤口。
系统突然在他脑海里蹦出来:“宿主,目标心跳频率超过120,血压升高,建议检查是否内出血。”
季凛手一抖,棉签戳重了:“你闭嘴!”
“啊?”方子围茫然抬头。
“没说你。”
季凛烦躁地拧紧药瓶,看着方子围被自己包扎得像木乃伊的脑袋,莫名有些心虚。
晚上方子围躺在床上,额头贴着季凛亲手贴的创可贴。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眼就是季凛近在咫尺的脸。
“我这是怎么了……”
他摸着自己仍在狂跳的心口,轻手轻脚爬起来,走到书架前胡乱翻找。
《生理卫生》《青年心理学》《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书页哗啦啦响,却找不到能解释他此刻心情的文字。
最后他抽出一本破旧的《唐诗三百首》,书签夹在李商隐的那页——“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诗句上,方子围盯着那行字出神,手指无意识摩挲着书页。
第二天清晨,季凛打着哈欠靠在电线杆上等方子围。
“早……”方子围顶着一对黑眼圈出现,却精神奕奕。
两人沉默地走向派报点。
晨雾中的城市刚刚苏醒,自行车铃叮当作响。
早餐摊前,方子围突然放下豆浆,深吸一口气:“季凛,我有话跟你说。”
“嗯?”季凛叼着半根油条抬头。
“我喜欢你。”
“噗——”季凛一口豆浆全喷在方子围脸上,“你说什么?”
方子围抹了把脸,眼睛亮得惊人:“我喜欢你。”
季凛问系统:“这也太早了吧,我这样算不算犯罪啊?”
系统:“哎呦,放心啦。他都十八了,犯哪门子的罪。”
季凛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嘘,小点声。这个年代,要是被别人听见了,咱们俩都得浸猪笼。”
方子围立刻捂住嘴点头,然后又从指缝里小声问:“那我们现在是在一起了吗?”
“哎呀,再说吧。”季凛甩开他伸过来的手,耳根却悄悄红了。
他抓起报纸袋快步往前走,没看见身后方子围笑得像偷了腥的猫。
晨光中,两个少年的影子一前一后,渐渐重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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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方子围猛地从床上坐起,冷汗浸透了后背。
窗外月色惨白,树影在风中摇晃,投下斑驳的影子。
他大口喘息,手指无意识地攥紧被单,指节发白。
那个梦——太真实了。
梦里,他穿着笔挺的军装,腰间别着一把冷冰冰的手枪。
在别人的家里下令杀人。
更可怕的是,他看到了季凛。
梦里的季凛和现在截然不同——他穿着旧式长衫,被绑在在昏暗的仓库里,用枪对着自己。
季凛痛苦地说着什么,接着向自己开了枪。
他颤抖着抱住季凛,可怀里的人渐渐冰冷……
“不……!”
方子围猛地惊醒,心脏狂跳,仿佛那声枪响还在耳边回荡。
他抬手摸了摸脸,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这怎么可能?
他从小到大,连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怎么可能会杀人?
更别说……梦里那个冷血无情的军阀,怎么可能是他?
可梦境里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可怕,季凛的眼神、仓库里潮湿的霉味、鲜血黏腻的触感……
一切都像是真实发生过的记忆,而不是虚幻的梦。
方子围翻身下床,跌跌撞撞地走到书桌前,颤抖着倒了杯冷水灌下去。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那股从心底蔓延上来的恐惧。
“前世……今生?”
他从不信这些,可这个梦太诡异了。
窗外,天边泛起鱼肚白,晨光微熹。
方子围盯着自己的手,恍惚间仿佛还能看到上面沾满鲜血。
如果那真的是他的前世……
那季凛呢?
他是不是也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