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沉丹田,灵力走少阳经。”
清晨的练功场上,陆霄一袭素白道袍纤尘不染,腰间玉佩端正,连发冠束起的一丝不苟的黑发都透着严整。
他负手而立,目光如炬地盯着场中央的银发少年。
季凛盘膝而坐,周身环绕着淡紫色光晕,额前碎发无风自动,衬得那张精致的面容愈发灵动。
听到师尊指令,他掌心向上,一团纯净的灵力如流水般在指间流转。
“师尊,是这样吗?”季凛睁开紫晶般的眸子,献宝似的展示自己的成果。
陆霄面无表情地审视片刻,微微颔首:“尚可。”
这已是极高的评价——季凛仅用一月便掌握了普通弟子三年才能悟透的灵力操控技巧。
“哇!季师弟好厉害!”
“这灵力纯度,怕是比大师兄还高!”
场边不知何时围了一圈师兄师姐,此刻纷纷发出赞叹。
季凛听到夸奖,立刻像得了糖果的孩子,灵力一收蹦跳起来,银发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师尊,我学会了!可以去玩了吗?”他眼巴巴地望向陆霄,紫眸中满是期待。
陆霄眉头一皱,袖中手指微动,一道无形力量将季凛按回原地:“轻浮!修炼不到两个时辰就想着玩?《清静经》抄写十遍。”
季凛肩膀一垮,正要抗议,场边几位师姐已经围了上来。
“仙尊,季师弟天资聪颖,适当休息也无妨吧?”
“是啊,不如让弟子带他去认认灵药?”
“我那儿有新得的灵果……”
……
莺声燕语中,陆霄面色更冷:“玄霄宗门规第七条,修炼期间不得嬉戏。”
他目光扫过众人,“尔等身为师兄师姐,不知以身作则?”
众人顿时噤若寒蝉,纷纷行礼退开。
只有最胆大的玉瑶师姐临走前偷偷塞给季凛一个小香囊,惹得少年好奇地放在鼻尖猛嗅。
“什么东西这么香?”季凛眼睛一亮,就要往怀里揣。
陆霄隔空一抓,香囊飞入他手中:“女子私物,岂可随意收受?”
他指尖一搓,香囊化为齑粉,“再加《礼记》十遍。”
季凛委屈地瘪嘴:“哦……”
看着徒弟泫然欲泣的样子,陆霄神色不变,心中却闪过一丝不忍。
他自然知道季凛天赋异禀,这般处罚或许过于严厉。
但想到这小混蛋昨日偷吃丹房灵药、前日扯坏藏经阁典籍、大前日差点烧了灵兽园……
不管教实在说不过去。
“现在,继续练剑。”陆霄拂袖转身,不给季凛讨价还价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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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类似场景不断上演。
季凛天赋惊人,任何功法一学就会,但注意力极其短暂,总想着玩耍。
更让陆霄头疼的是,这徒弟不知何时成了整个玄霄宗的“团宠”。
“仙尊,我带季师弟去认灵药了!”
“仙尊,季师弟说想学琴……”
“仙尊……”
每日都有不同借口的人来找季凛,而那小混蛋来者不拒,乐呵呵地跟着到处跑。
陆霄起初严加管束,后来发现季凛在玩耍中竟也能不知不觉提升修为,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当然,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
“男女授受不亲,成何体统!”每当看到季凛与师姐们走得太近,陆霄就会冷着脸出现,拎着徒弟后领把人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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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午后,陆霄正在静室批阅弟子们的修炼心得,忽听外面一阵喧哗。
推门一看,季凛被五六个师姐围在亭子里,这个给他梳头,那个喂他吃灵果,最过分的是玉瑶,正拿着胭脂往他脸上抹!
“季凛!”陆霄这一声如寒冰炸裂。
众人如惊弓之鸟般散开。
季凛却还茫然不知,顶着一张被抹得红扑扑的脸凑过来:“师尊你看,师姐说这个可以吃!”
说着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胭脂。
陆霄额角青筋直跳:“那是女子妆品,岂可入口?!”
“啊?”季凛一愣,“可它闻起来像果子……”
“立刻去漱口,然后抄写《女诫》二十遍。”
陆霄拂袖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把脸洗干净!”
季凛委屈巴巴地应了,临走还不忘对师姐们挥手:“明天再玩哦!”
“玩?”陆霄冷笑,“未来七日,你除了抄书就是修炼,哪也不准去。”
回到静室,陆霄铺开宣纸,提笔蘸墨,准备继续批阅。
可笔尖悬在纸上许久,却落不下去。
脑海中不断浮现季凛被众人环绕的画面——那银发少年笑得天真烂漫,丝毫不懂自己正在被占便宜。
“不成体统……”陆霄喃喃自语,却说不清是在批评那些师姐,还是在责怪自己管教不严。
正当他出神时,房门被轻轻推开。
季凛洗去了胭脂,银发还湿漉漉的,手里捧着厚厚一叠宣纸:“师尊,我抄完了……”
陆霄扫了一眼:“才一个时辰就抄完了?”
季凛献宝似的展开纸张,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但细看就会发现,每隔几行就夹杂着猫爪印和小鱼图案。
“你——”陆霄刚要发怒,却见季凛变回原形,银白的爪子沾了墨,在纸上按下一个清晰的梅花印,然后仰起头,紫晶般的眸子湿漉漉地望着他:“师尊,我知道错了……”
陆霄:“……”
最终,在银阙兽的卖萌攻势下,惩罚不了了之。
但陆霄立下严规:今后季凛与其他弟子相处,必须有第三人在场。
“为什么啊?”季凛变回人形,不解地问。
“男女七岁不同席,此乃古礼。”
季凛歪着头:“那师尊为什么每晚都抱着我睡?”
陆霄正在喝茶,闻言差点呛到:“胡说什么!那是你……你……”
他突然语塞,耳根微微发热。
确实,自从季凛能化形后,虽再三告诫他要守礼,可每到半夜,那银发少年总会抱着枕头溜进他房间,以“做噩梦”为由钻入他被窝。
起初陆霄还会严厉驱赶,后来……后来竟也习惯了。
“那不一样。”陆霄板起脸,“我是你师尊,负责教导于你。”
季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眼睛一亮:“那我以后只跟师尊亲近好不好?师姐们总喜欢摸我耳朵和尾巴,怪痒的……”
陆霄心头莫名一跳,随即暗骂自己胡思乱想:“胡闹!专心修炼才是正途。”
三日后,掌门急召陆霄去处理一桩妖魔作乱事件,不得不离开数日。
临行前,陆霄将季凛叫到跟前,事无巨细地叮嘱:“每日修炼不得少于四个时辰;不准偷吃丹房灵药;不准……”
他顿了顿,格外严肃地强调,“尤其不准与师姐们单独相处。”
季凛点头如捣蒜:“知道啦!师尊早点回来!”
然而陆霄前脚刚走,玉瑶师姐后脚就找上门来。
“季师弟,听说你想学御剑?师姐教你啊!”
季凛眼睛一亮,瞬间把师尊的嘱咐抛到九霄云外:“真的吗?太好了!”
三日后,陆霄风尘仆仆赶回,第一件事就是去练功场寻季凛。
远远地,他看到一群弟子围成一圈,中间隐约有银光闪动。
走近一看,陆霄血液几乎凝固——季凛正站在玉瑶的剑上,后者从背后环抱着他的腰,两人共乘一剑低空飞行。
更让他震怒的是,落地时玉瑶竟然在季凛脸颊上亲了一下!
“成何体统!”这一声怒喝如惊雷炸响,整个练功场瞬间鸦雀无声。
季凛回头,脸上还带着懵懂的笑容:“师尊回来啦!我刚学会御……”
“跪下!”
陆霄根本不听他解释,一道灵力压下,迫使季凛双膝重重着地,“临行前我是如何嘱咐你的?”
季凛被这突如其来的责罚吓呆了,紫眸中迅速积聚泪水:“我……我只是想学御剑……”
“与女子搂抱亲昵,这就是你的修行?”
陆霄声音冷得吓人,“去思过崖,面壁七日!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探望!”
玉瑶见状连忙上前:“仙尊恕罪,是弟子……”
“你,闭门思过一月。”陆霄一个眼神就让她噤若寒蝉。
季凛跪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砸在石板上。
他不明白为什么师尊这么生气,更不明白那个亲脸的动作有什么问题。
在银阙兽族群中,这是再普通不过的友好表示啊!
“还不去?”陆霄冷声道。
季凛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陆霄从未见过的倔强与伤心:“师尊不讲道理!我讨厌师尊!”
说完竟化作一道银光朝山门外掠去。
“季凛!”陆霄没想到他敢违抗师命,一时竟没拦住。
在场弟子都惊呆了。
陆霄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
愤怒之余,更多的是对徒弟安危的担忧——季凛心思单纯,若离开宗门保护……
想到这里,陆霄心头一紧。
但他很快压下这股情绪,维持着仙尊的威严:“都散了。”
说完,拂袖而去。
日落西山,陆霄寻遍了整个玄霄宗都不见季凛踪影。
随着时间推移,怒火渐渐被担忧取代。
他不断告诉自己,这只是师长对弟子的责任,绝非其他……
“孽徒……”陆霄站在凌云峰巅,任山风吹乱衣袍。
修道千年来,他从未为任何人如此心绪不宁。
忽然,神识捕捉到一丝熟悉的灵力波动——来自后山那棵千年古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