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再次陷入了极致的宁静,却与之前的静谧不同,这一次,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味、未散尽的硝烟气息,以及一种劫后余生、彼此依偎的暖意。
萧战凛固执地不肯离开寝殿去医疗中心,御医团队只得将必要的医疗设备搬了进来,在外间随时待命。他肩颈和手臂上几处因力量反噬而崩裂的伤口被重新处理包扎,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金色的眼眸却不再像之前那般充斥着暴戾与恐慌,而是沉淀下一种更深沉的、如同经过淬炼的金属般的冷硬与坚定。
他大部分时间都守在星崖床边,处理公务的光屏亮度调到最低,通讯也全部转为静默的文字模式,生怕惊扰了她的休养,只有在确认她陷入沉睡时,他才会闭上眼,运转体内残存的力量,配合药效,缓慢地修复着受损的精神本源和基因链。
这个过程痛苦而缓慢,每一次能量流转都如同刮骨疗毒,但他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变强的渴望从未如此强烈,不是为了权力,不是为了帝国,仅仅是为了拥有足够的力量,守护住身旁这一大一小两个对他而言重于生命的存在。
星崖的身体底子极好,恢复得很快。孕初期的波动在经历了那场惊心动魄的冲击后,反而因为萧战凛那不顾一切的守护和后续精心的调养而变得更加稳定,腹中的小生命似乎也变得更加坚韧,每一次轻微的胎动,都带着一种蓬勃的活力。
她醒来时,总能第一时间对上一双关切的金色眼眸。温水、适宜的餐点、需要服用的药物,总会在最恰当的时间被递到手边,萧战凛的照顾依旧无微不至,却少了些许最初的笨拙和过度紧张,多了几分沉稳和笃定的默契。
两人并不需要过多言语,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便能明白对方所需。
这日,星崖靠在床头,正浏览着“星火”汇总的关于第七区袭击事件的后续分析报告。报告显示,那个“小男孩”的残骸已被回收,其材质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活性记忆金属,内部核心则是一个高度压缩的能量结晶,其能量签名与劳伦斯数据中提到的“摇篮”共振核心高度吻合,但它如何实现空间跃迁、如何精确锁定目标,依旧成谜。
“军情局在旧天文台地下,发现了一条被遗忘的古老能源管道遗迹。”萧战凛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放下手中的文件,走到床边坐下,很自然地将手掌贴上她的小腹,感受着那令人安心的生命波动,“那条管道埋藏极深,能量反应早已枯竭,但材质特殊,能极好地屏蔽探测,鸦巢很可能很早以前就发现了它,并将其改造为一种隐秘的、点对点的空间传送通道。”
星崖蹙眉:“帝国的地下,到底还藏着多少这样的‘捷径’?”
“我会下令对全帝都乃至主要星域的地下管网进行彻底排查。”萧战凛语气冰冷,“任何可疑的遗迹,一律封锁或摧毁。”
这时,“星火”的提示音在星崖脑中响起。
「基于对袭击体残骸及劳伦斯隐藏数据的深度挖掘,发现新的关联信息:活性记忆金属的分子结构与帝国科学院三年前一份关于‘古星际文明遗物修复’的失败项目报告中的未知合金样本有高度相似性,该项目首席研究员于两年前意外身亡,所有研究资料被封存。」
星崖立刻将这条信息共享给了萧战凛。
萧战凛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意外身亡?又是灭口?”他立刻接通了军情局的通讯,“查三年前的古文明遗物修复项目,重点是首席研究员卡兰博士的死因,以及所有接触过那份未知合金样本的人员名单!立刻!”
命令下达后,寝殿内再次安静下来。
萧战凛看着星崖依旧有些苍白的侧脸,心底泛起细密的疼,他伸出手,指尖极轻地拂过她的脸颊:“这次吓坏了吧?”
星崖抬眸看他,没有否认,只是淡淡道:“还好。”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依旧缠着绷带的手臂上:“你的伤……”
“小伤,不碍事。”萧战凛毫不在意,反而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指尖摩挲着她细腻的皮肤,语气带着一丝后怕和庆幸,“只要你们没事,怎样都值得。”
他的指腹带着灼热的温度,触碰带来一阵微妙的战栗,星崖没有抽回手,只是安静地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忽然道:“那时候,你的力量,很不一样。”
她指的是他最后那不顾一切、燃烧本源释放出的、混合了暴怒父爱和灵魂烙印力量的屏障。
萧战凛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他沉吟片刻,道:“我也说不清那具体是什么,当时只觉得如果不能护住你们,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身体里的力量好像自己就爆发了出来。”他描述得有些困难,那种感觉玄之又玄,源于本能,超越了他平日对力量的掌控和理解。
「分析结果:」星火冰冷的声音适时插入,「殿下当时释放的能量,融合了顶级Alpha信息素的绝对守护特性、灵魂烙印的深度共鸣特性、以及因极度情绪波动而激发的潜在基因力量,其能量频谱对鸦巢基于生命负熵的共鸣攻击具有显着干扰和排斥效应。建议:尝试在可控环境下进行复盘研究,或可成为有效反制手段。」
星崖将星火的分析转述给萧战凛。
萧战凛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可控环境下复盘?”他看向星崖,眼神灼灼,“我们可以试试。”
如果能够掌握这种融合力量,无疑将是对抗鸦巢那诡异技术的一张王牌。
星崖迎上他的目光,没有立刻回答。那种力量的融合并非易事,过程中充满了不可控的风险和难以言喻的亲密接触,但值得尝试。
“等你伤好之后。”她最终给出了应允。
萧战凛的唇角立刻扬了起来,仿佛得到了什么珍贵的承诺,握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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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某处,地下更深处。
那个苍老的身影看着面前光屏上最终变为一片雪花的第七区监控画面(在“小男孩”被摧毁后,鸦巢的秘密信号源便被切断了),脸上没有任何失望的表情,反而带着一种更加浓厚的、扭曲的兴趣。
“失败了,果然没那么简单。”他低声自语,干枯的手指敲打着座椅扶手,“‘守护之壁’吗?真是有趣的反应。看来,‘生命之弦’的韧性比我们预估的还要强。”
一名手下低声汇报:“长老,‘摇篮’因强行接收最后的冲击反馈,核心出现轻微过载,需要时间冷却维护。而且,帝国方面的搜查越来越紧,我们好几个备用据点都被端掉了。”
“无妨。”苍老的声音毫不在意,“‘摇篮’本就是试验品,能逼出对方一张底牌,已经值了,帝国的清洗……哼,不过是帮我们淘汰掉一些没用的棋子罢了。”
他浑浊的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既然直接‘邀请’不行,那就换一种方式,‘钥匙’并非只有一把,‘弦’也并非只有一根。”
他的目光投向密室另一个方向,那里有一个较小的、同样布满符文的装置,正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联系我们在‘寂静坟场’边缘的‘捕手’。”他缓缓下令,“是时候请另一位‘客人’出场了,这位‘客人’,或许会对‘同类’的波动更感兴趣。”
手下领命而去。
苍老的身影发出低沉而愉悦的笑声,回荡在阴暗的地下。
“游戏才刚刚开始呢。亲爱的太子殿下,太子妃准备好迎接下一个‘惊喜’了吗?”
暗处的毒蛇并未因一次失败而退缩,反而吐出了更毒的信子,瞄准了新的方向。
而东宫之内,刚刚经历风雨的两人,尚不知晓,另一场截然不同的危机,正在悄无声息地逼近。这一次的对手,或许将不再是冰冷的机械造物,而是同样拥有生命、却更加不可理喻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