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们陷入迟疑,朱由校也不再兜圈子,直接开口:
“诸位爱卿,可曾听说过洪承畴此人?”
刑部尚书薛贞立刻站出来说道:
“陛下莫非是要让洪承畴出任辽东巡抚之职?”
洪承畴这个人,他再熟悉不过,毕竟在刑部任职,归他管辖。
朱由校笑了笑,问道:
“大司寇觉得这个安排有问题?”
薛贞连忙回答:
“回陛下,臣只是觉得略有不妥。洪承畴如今不过是一名郎中,资历尚浅,年纪也轻,如何能担此重任?万一耽误了边防大事,后果不堪设想。”
“大司寇似乎对下属了解不深啊。朕听说洪承畴才具非凡,比起那些自诩通晓军务的大臣来,可要强上许多!”
群臣对皇上的远见与决断力早已心生敬服,唯一让他们心中存疑的是,这个洪承畴真有这般能耐?
“陛下,洪承畴未免太过年轻,资历也略显不足。他不过是万历四十四年中的进士,从政尚不满五年。”
作为吏部尚书,王绍微对这些在职进士的背景自然了如指掌。毕竟每三年才出百余位进士,真正出类拔萃者寥寥无几。
听王绍微拿资历说事,王在晋坐不住了,立即起身驳斥:
“大司徒此言欠妥。资历虽重要,但不能成为衡量一个人能力的唯一标准。若洪承畴真有大才,别说他是近年进士,即便不是进士又有何妨?”
王绍微被这番话说得一时语塞,望了王在晋一眼,只得拂袖退回原位。
“大司马所言极是。才能这种东西,不是年龄和阅历能衡量得了的。当年大汉抗击匈奴时,霍去病尚不足二十,就被任命为骠骑将军,统军出征。”
“正因孝武皇帝识得他胸中蕴藏的雄才伟略,霍去病才得以一鸣惊人,名垂青史。”
皇上对洪承畴寄予厚望,这一点在场众臣心知肚明。
看来洪承畴出任辽东巡抚,已是定局,剩下的不过是走个程序罢了。
虽说不少人仍心存疑虑,但听了陛下这番从容而坚定的话语,心中竟生出几分底气。
自登基以来,皇上整顿吏治雷霆万钧,该砍的砍,该用的用,至今未见错杀一人,也未见用人不当。
这份识人之明,确实非同凡响。
“你们心中或许仍有疑虑,但只需静观其行,洪承畴定会令诸位刮目相看,也绝不会令朕失望。”
洪承畴此人,虽然晚节不保,投靠敌方,但从能力上看,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这样的人,不是不能用,关键在于用之有道。
此时提拔他为辽东巡抚,正是最佳时机。他不会与熊廷弼争权,即便有心,也无此实力。
“内阁先草拟圣旨,待朕召见洪承畴之后,再正式颁旨。”
“遵旨。”
“巡抚人选虽已落定,但辽东局势远未稳如泰山。他们在当地的势力盘根错节,朕有意先剪其一臂,以增胜算。”
徐光启闻言不解,开口问道:
“陛下所指是何人?”
朱由校轻轻敲着御案,缓缓道出:
“广宁参议……王化贞。”
吏部尚书王绍微快步出列,拱手说道:
“陛下此举意欲何为?王化贞虽属东林一派,但他并无失职,也未曾贪墨受贿。”
此时的王化贞尚未显露真面目,在外人眼中,他仍是那个忧国忧民、忠诚可靠的贤臣。
不得不承认,这些人伪装的本事确实了得,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玩得炉火纯青。若放在后世,拿个什么奖恐怕也不在话下。
“你不要被表象所迷惑。那些人伏法前,哪个不是一副忠良模样,像海瑞一般正直?”
“可结果呢?哪一个不是贪腐成性、祸国殃民的蛀虫?光看表面,永远无法看清一个人。人心难测,隔着一层皮,谁也看不透。”
“朕清楚,王化贞是东林老臣,与张鹤鸣、袁应泰等人交情匪浅。张、袁二人你们已经见识过了,你觉得他能独善其身?”
“就算他真是清官,那也是个只顾私利、欺瞒朝廷、包庇罪犯的伪君子。依大明律法,朕难道还治不了他?”
王绍微被这一番话说得无言以对,他无法反驳,因为皇帝所言句句属实。
其他臣子也开始动摇,心中暗想,王化贞确实可疑,恐怕并不比袁应泰干净多少。
既已定下决心,就不能迟疑。朱由校继续说道:
“广宁是辽沈四州通往辽西的咽喉之地,更是辽沈两城的后方屏障。洪武年间,太祖封藩时,辽王封地就在广宁!”
“如此要地,怎能交给一个身份不明、毫无建树之人镇守?这不是将辽东百万军民置于险境吗?”
“朕敢断言,王化贞一定与当地将门豪族有勾结,否则他在任上根本撑不了这么久。”
刑部尚书薛贞忍不住开口:
“陛下仅凭言语就定人之罪,是否太过草率?倘若冤枉了忠良,岂不寒了天下士人之心?”
这些人固执己见,讲道理根本无用。他们只认死理,除非拿出确凿证据,否则总会找理由争辩。
“你担任刑部尚书多年,牢狱也去过不少次,形形色色的犯人也见过不少。难道还不明白‘从犯’的道理?”
朱由校语气不悦地说道。
薛贞见皇帝语气中带着怒意,立刻低头行礼:
“是臣见识浅薄了。”
说罢,迅速退回原位。
说一两句倒也无妨,陛下不会太计较,可若再多言几句,恐怕这官帽就不保了。
朱由校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这件事。
看来你当了几个月尚书就开始得意忘形了?
不敲打一下,你还真以为自己稳如泰山?
“薛贞身为刑部尚书,执掌律法与刑狱,却不能明辨忠奸,反倒为嫌疑人开脱,罚俸两月,若有再犯,从严处置!”
一句话,两个月的俸禄就没了。薛贞此刻心中苦涩至极,只想找个地方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