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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奴第一眼还以为是辽阳附近哪支辽军赶来支援,所以并未多想。
辽军的装扮极易辨认,尤其是他们的铠甲和兵器,与关内军、边军、卫所军有明显差别,大多粗制滥造,只有少数精锐将领的亲兵才有精良装备。
奴儿哈赤年轻时曾跟随李成梁征战辽东多年,对辽军的真实情况了解极深,这也是他当初敢决然反明的底气所在。
而这支被伏击的明军,正是李松平刚刚接受投降的叛军。
他向这些人承诺,只要出城阻击建奴,无论胜负,一律赦免罪责。
这一条件极具诱惑,比免死更让人动心。叛军自知已是死路一条,便鼓足勇气,拼死一搏,但因战力低劣,没撑多久便溃败。
建奴击溃这股“叛军”后,仅草草清理战场,便继续朝沈阳方向进发。
而此时的辽阳城内,李松平刚刚完成城防布置。
由左卫军与辽军组成的一支万人骑兵部队,也正好按时集结完毕。
这支万人骑兵中,三千人为左卫军所辖,两千人属祖家私兵,或是祖大寿直接统率的部将。
其余人则是从辽军中挑选出来的,都是近年招募的精锐,尚能听从朝廷号令。
带队的将领中,一部分出自辽东将门,且与祖家关系密切。他们也如祖大寿一般,在洪承畴面前立下重誓,誓死效忠皇帝。
李松平偶尔也会思索,若洪承畴此刻在辽阳,面对如此突发状况,他会如何应对?是否也会像自己一样,依照陛下的旨意行事?
远在数百里之外的泰宁卫,洪承畴突然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几乎被自己呛得站不稳。
李松平对祖大寿做出的决定颇感惊喜。
他原本只是试探性地派人传话,没想到洪承畴的亲信张嘴八竟然真把话传到了,还成功将祖家拉入了自己阵营。
从祖大寿今日的表现来看,确实让李松平十分满意。
无论是剿除叛军,还是抵御建奴的战斗,祖大寿等人毫无退缩之意,始终冲在最前。
他之所以先把叛军引出城外设伏,是为了争取时间。他决心主动出击,一举击溃那个号称天下无敌的金国大汗。
他清楚地知道,一万骑兵在正面战场上远远不够,因此并不打算正面硬拼,而是采取机动战术,寻找敌军薄弱之处,伺机分割围歼。
他派出去的一千多人,其实也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只希望老奴能因此得意忘形,露出破绽,那样才有可乘之机。
“兄弟们,建奴虽然暂时退了,但他们的主力尚在,仍对我大明虎视眈眈。今日我将亲自带你们出城杀敌,可敢与我一同死战?”
左卫军将士齐声回应:
“靖边安民、荡平奴患,愿为大明朝效死!”
祖大寿看到这样的场景,不禁愣住了。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见到如此整齐划一、士气高昂的回答。
他心中暗自庆幸,幸好自己判断准确,这次投靠李松平是正确的选择。
老奴还未完全脱离辽阳的势力范围,就被李松平亲率的一万骑兵追上。
老奴立即下令,由正黄旗的一名固山额真带领两个甲喇迎战明军,而自己则率主力继续后撤。
若在以往,他必定毫不犹豫地亲自迎敌。
但如今局势不同,即便他兵力占优,也不敢轻易应战。
自从那位年轻皇帝登基以来,明国的面貌发生了巨大变化,军队的战力也大幅提升。
更令他震惊的是,那位皇帝竟有办法绕过各级官吏,将粮饷直接发放到士兵手中。
此举极大收拢了军心。
虽说粮饷仍未足额发放,但比起从前的两三成,已是翻了几倍,士兵们至少能维持生计,有了盼头。
明军的武器装备也有了明显改观。他们不再穿着破旧的铁甲,手持卷刃生锈的兵器,而是配备锋利坚锐、可破敌甲的精良武器。
最令他担忧的是,此前攻打辽阳时与皇帝亲军的交战,那场战斗让他印象深刻。
这一次的遭遇更是让他震惊不已。
没想到那位年轻皇帝手中竟握有一支如此强悍的军队,尤其是他们的火器,射程远、威力猛,前所未见。
他那战无不胜的八旗子弟发动如此猛烈的攻势,竟未能撼动对方分毫,这在以往与明军交手的经历中从未有过。
就连那位令他心存畏惧的熊廷弼,其麾下军队也未曾达到如此水准。
他望着那些威力惊人的火器陷入思索。
早年在李家时,他曾特意了解过明军的火器装备。
在他的记忆中,明军从未配备过这般威力的武器。
这些年来,与明军的交锋数不胜数,他从不曾遇到过如此精良的火器。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或许一直低估了那个年仅十七岁的皇帝。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这么多部署,还能稳住各地局势,不让乱子发生。
正当老奴束手无策之际,一名探子从后方飞奔而来,急报军情。
“大汗,那支明军始终紧随不舍,我军停驻他们也停下,我军行进他们也保持同样的节奏,既不主动进攻,也不撤退。”
“父汗,让孩儿带兵去剿灭这些明军吧,让他们知道我大金依旧势不可挡,也好让他们不再纠缠不休。”
莽古尔泰性情急躁,早已忍无可忍。
前番攻打沈阳伤亡惨重,此次袭击辽阳又无功而返,死伤最多的正是他正蓝旗的兵士,作为旗主,他如何能不怒。
奴儿哈赤当即脸色一沉,训斥道:
“身为旗主,首先得沉得住气,冷静判断局势。若想成为真正的统帅,更不可动辄暴跳如雷,应当始终保持理智。”
见老奴语气严厉,莽古尔泰心生惧意,低下头不敢再言。
但没人注意,当老奴提到“统帅”二字时,黄台吉的手悄悄握紧,神情微变。
而老奴心中亦有盘算,脑海中已浮现出新的念头——若能击退追兵,辽阳仍有可取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