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些御史们虽缺乏突出才干,但只要朱由校制定出明确规章,落实政策,上下贯通,依他设定的模式执行,应当不会出大差错。
因为他们皆属戴罪之人,所任职务也皆为代理,随时可能被替换或治罪。
为激励他们尽职尽责,朱由校特地召见他们,并当众承诺:
只要将所交任务完成得当,可酌情减免罪责,保留官职。
若有人表现出色,超额达成目标,还可恢复原有官职,或调往其他部门担任合适职务。
这些官员一路颠沛流离,吃尽苦头。“护送”他们的羽林军丝毫不讲情面,每日只按时提供三餐,其余一概不管。
他们必须紧跟军队步伐,不得掉队,否则当日便无饭可吃,脚底水泡反复溃烂,苦不堪言。
更让人难忍的是,士兵们吃的是米饭与肉干。
而他们只能喝粥啃馒头,且定量供应,每人一份,不管是否能吃饱。
连续两个月的清粥馒头,再加上长途跋涉数千里,这些原本养尊处优的文臣们,如今一个个饿得面黄肌瘦,身体极度虚弱,甚至产生了轻生的念头。
他们心中充满悔恨,后悔当初为什么要与皇帝作对。比起现在的折磨,他们宁愿当初直接被拉到菜市口砍头来得痛快。
倘若能重来一次,那天在朝堂之上,他们一定会沉默不语,绝不会再犯上作乱。
没想到,他们真的等到了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
众人感动得泪流满面,纷纷跪地高呼“陛下圣明”,并表示定不辜负皇恩浩荡。
对于官员的安排、政策的制定与实施目标,朱由校早已规划清楚,一一部署妥当。
现在,只等这些官员熟悉当地情况之后,便正式展开执行工作。
至于那些试图夜袭营地的土司,朱由校在查明身份后,下令将其所有亲属全部处决。
自进入四川,开始讨伐奢崇明以来,朱由校一直在扩充财源。这些土司虽说不算巨富,但也各有积蓄。
所缴获的钱粮物资,总价值高达数千万两白银。
其中最为宝贵的就是粮食,共计超过一百万石。这对于目前国库空空如也、穷困潦倒的朱由校而言,简直是雪中送炭。
至于白银,缴获总数约为六百多万两。他们手中囤积的铜钱与通宝,换算下来也值数百万两银子。
黄金数量却少得可怜,几十家土司加在一起也不过万余两。朱由校甚至怀疑是不是被人贪污转移了。
不过细想之下,也并非不合理。
虽然大明朝当前主要流通白银与黄金,但这些稀缺货币大多掌握在东南沿海和南方的商人、士绅豪强手中。
另有两成被官绅集团掌控,他们通过贪污受贿等手段,从各个阶层聚敛了大量金银。
一个堂堂户部国库,一个正统政权,所掌握的硬通货却不足社会总量的三成。
国家怎么可能不穷?财政怎么可能有起色?
再看四川与贵州,不论是商业还是农业发展,都远远落后于其他地区。
而这些土司,长期盘踞一隅,互相争斗,势力从未真正向外扩张,几乎处于封闭状态。
他们与掌握主要资源的权贵阶层毫无往来,更谈不上经济上的联系,所以黄金白银自然难以流入他们手中,数量稀少也就不足为奇。
然而,从他们手中收归朝廷的土地与宅院,其价值远非几百万两白银所能衡量。
单是永宁宣慰司与贵州宣慰司的总地盘,就足以抵得上半个贵州的面积。
虽然多数地方地势险峻,但有总胜于无。至少当下可以迅速缓解土地兼并所带来的社会问题。
朱由校下令,对各地土司所辖的族群与人口进行彻底核查。在明确户数之后,便着手重新编户。
他打破原有的户籍与居住格局,对民众进行重新安置。
同一族群不得集中于一处,尤其曾经聚居的群体,必须分散至彼此无法联系的地区。
地方治理方面,照常设立府、县、里甲制度,并派遣官员前去管理地方事务。
对于清查出的良田,则依据每户人口数量,进行合理分配。
但这些土地并不归百姓所有,也不归地方官府,而是直接归属朝廷,由户部统一管理。
明末所面临的问题,其实也是历代封建王朝晚期的共性问题。
百姓不满情绪高涨,起义不断爆发。
造成这一切的根本原因,在于人口与土地之间的矛盾始终无法解决。这种困境,甚至延续至民国时期仍未根除。
在工商业尚未兴起的年代,土地是唯一的根基。它不仅关乎百姓生计,更是一个王朝稳定的核心资源,是皇权得以稳固的关键所在。
可耕种的土地有限,不会像人口一样自然增长。
除非国家主动开疆拓土,投入大量人力物力组织移民,引导开荒。
辽东便是一例。明朝建国之初,太祖皇帝便大力开发辽东,派遣辽王率重兵驻守广宁,平定东北地区的部落与外敌,为开荒提供稳定环境,意在将其打造成北方军事重镇。
一旦完成开发,军队实现自给自足,便可出兵配合关内明军夹击蒙古。
可惜,这一战略尚未完成,便中途夭折。
开垦新地不仅需要人力,还需时间让土地变得肥沃。
这也是为何汉人王朝在掌控十八省之后不再扩张——适合耕种的土地已经足够。
对一个依赖土地与粮食发展的王朝而言,再向外开拓便显得得不偿失。
土地无法增长,人口却持续增加。
能分配的土地越来越少,百姓温饱难继,王朝自然走向衰落。
万历十五年以前,为何被视作自正统年间以来,明朝最富足、百姓生活最安定的时期?
原因在于张居正的改革与“一条鞭法”的推行。他重新丈量全国土地,并进行合理分配,使资源暂时达到平衡,民生因此得以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