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盘……”
这两个字，像两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地扎进了陆锋那片被狂怒和恐慌烧成一片混沌的脑海里！
他猛地一颤，那双赤红的兽瞳里，闪过了一丝微弱的，名为“理智”的光芒。
媳妇儿……
媳妇儿她……还没放弃！
这个念头，像是一道穿透无尽黑暗的闪电，瞬间劈开了他心中那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他不能疯！
他要是疯了，谁来保护她？！谁来执行她最后的指令？！
运输机，在地面塔台“清空所有空域，所有航班无条件避让，一级战备优先降落”的最高指令下，几乎是以一种近乎坠毁的姿态，带着刺耳的呼啸，狠狠地砸在了西郊军用机场那条最长的跑道上。
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冒出滚滚浓烟。
飞机甚至还没完全停稳，舱门就被一股巨力从外面强行拉开。
一股夹杂着北方深秋寒意的肃杀之气，瞬间倒灌进机舱。
舷梯之外，十几辆挂着白底红字特殊牌照的救护车和装甲防爆车，早已严阵以待。刺眼的红蓝警灯，如同无数把锋利的刀，将漆黑的夜幕，撕裂得支离破碎。
李长庚第一个冲下舷梯，他那张写满了疲惫和坚毅的脸上，正准备向迎面走来的军官汇报情况。
然而，对方却根本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一位肩上扛着两颗金星，面容如同花岗岩般冷硬的上将，带着两名手持最新式冲锋枪的警卫，直接拦在了他的面前。
“李副司令！”
上将的声音，像是两块钢铁在摩擦，冰冷，生硬，不带一丝感情。
“一号院命令！将何雨水同志与伊万诺夫博士，立刻转送至301医院最高级别的‘红墙’隔离病房！”
“所有相关人员，包括你、钟表匠同志在内，就地隔离！等待最高安全委员会的直接审查！”
命令，不容置疑。
几名穿着全套生化防护服的医疗人员，推着两张拥有独立维生系统的特制担架，快步冲了上来。
然而，他们却在距离陆锋三米远的地方，被迫停下了脚步。
陆锋，依旧保持着那个单膝跪地的姿势，怀里，紧紧抱着那个仿佛已经没有了生命的少女。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双刚刚恢复了一丝清明的眼睛，在看到那些试图靠近的白色身影时，再一次，被血色所吞噬。
一股比在莫斯科地下，更加狂暴，更加纯粹，更加不讲理的杀气，从他的身上，轰然爆发！
“谁敢碰她。”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在发出最后的警告。
“我让他，跟这架飞机，一起，变成零件。”
气氛，瞬间僵持到了冰点。
那位上将的眉头，狠狠地拧了起来。他身后的两名警卫，已经下意识地，将枪口对准了陆锋。
但上将只是微微抬手，制止了他们。
他认识陆锋。
他更认识，陆锋此刻的眼神。
那是属于陆振华那头老狮子，在战场上，被逼入绝境时，才会露出的，同归于尽的疯狂！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
上将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红色的，造型古朴的加密电话，直接扔到了陆锋的脚边。
“你爹的。”
电话里，没有拨号音，只有一片死寂。
陆锋的身体，僵了一下。
他低下头，看着那个红色的电话，又看了看怀里，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最终，他还是伸出了那只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手，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压抑到极致的，沉重的呼吸声。
紧接着。
一声压抑着无尽怒火与雷霆的咆哮，如同炸雷般，轰然炸响！
“混账东西！！！”
是陆振华！
“你想造反吗？！啊？！”
“把雨水交给医疗队！这是命令！！”
“一号院已经为她调集了全国最顶级的脑科和神经科专家！动用了我们和苏联人换来的，唯一一台‘伽马刀’原型机！”
“你他妈的抱着她！能救她的命吗？！”
“你要是还当自己是个兵！还当自己是个男人！就给老子像个军人一样站起来！”
“吼完了？”陆锋听完，沙哑地问了一句。
陆振华一愣。
“我要跟着去。”陆锋的声音里，没有丝毫的商量余地，“她在哪，我在哪。否则，就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许久，陆振华那带着无尽疲惫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好。”
陆锋挂断了电话。
他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因为脱力而微微晃动。
他小心翼翼地，像是捧着一件绝世的稀有珍宝，将怀里的何雨水，轻轻地，轻轻地，放在了那张特制的担架上。
医疗人员如蒙大赦，立刻上前。
但陆锋那只布满了伤痕和血污的大手，却死死地抓着担架的金属边缘，任凭谁也无法掰开。
他就这样，一步不离地，跟着担架，走下了飞机，走上了那辆如同移动堡垒般的救护车。
从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没有离开过那张苍白的脸。
……
救护车内。
李长庚，终于从那位上将的口中，得知了那匪夷所思的，全部真相。
他的嘴巴，缓缓张大，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骇然，最后，变成了一种近乎于麻木的呆滞。
“上将……您的意思是……”
李长庚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要裂开。
“那段‘神念传音’……不仅仅是我们听到了？”
“对。”
上将点了点头，脸色铁青，眼神里，是滔天的怒火。
“就在你们发回最后那段加密通讯的同一时间。”
“西山，一号院，最高作战会议室里。”
“所有在场的，常委，元帅，将军……”
上将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全都，‘听’到了那个来自东瀛的，老妖婆，那句嚣张到极致的，战书！”
轰！！！
李长庚的脑子里，如同被引爆了一颗原子弹！
他终于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国家的反应，会如此的，快！如此的，不计代价！
这不是一次简单的，针对某个特工或者某个科学家的袭击！
这是羞辱！
是赤裸裸的，当着全世界的面，对着一个主权国家最高领导层，最响亮的一记耳光！
这是，宣战！
看着李长庚那张煞白的脸，上将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同情，但更多的，是一种同仇敌忾的决绝。
他拍了拍李长庚的肩膀，声音，压得极低。
“首长们，很愤怒。”
“他们说，这不是挑衅，是战争。”
上将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车窗，望向了紫禁城的方向。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战栗与兴奋。
“他们还说……”
“棋盘，已经摆好了。”
“该我们……”
“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