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丽质回宫后,命人将扶苏送她的象棋打造了数十副,分赠给贵女与棋道高手。
她觉得象棋并不比围棋逊色,不该被埋没。
果然,长公主的名号在长安极有分量。她一推广,象棋很快引起关注。
围棋讲究深奥与布局,对寻常人而言太过艰深,也乏味许多。
而象棋规则简单,易上手,又蕴含兵法之道,趣味性更强。
连一些围棋国手都对它赞不绝口,认为其虽不如围棋精深,却有兵法杀伐之妙,别具一格。
象棋很快在长安的贵族圈中流传开来。
短短几日,便风靡全城!
连皇宫中的妃嫔们也纷纷着迷。
宫中本就清冷寂寞,象棋的出现正好填补了她们的闲暇时光。比起围棋,它更有趣,又不失雅趣。
后宫之中,几乎人手一副,时常聚在一起对弈,有时甚至拉着宫女太监陪着玩,乐此不疲。
王宫,立政殿。
“娘娘,长公主殿下到了。”
小太监低头禀报。
长孙无垢端坐软榻旁,容貌依旧出众,发髻精致,珠翠点缀其间,身着剪裁讲究的锦袍。
年过三十,眼角微有细纹,却无损她的风采。
相反,多了几分沉稳与韵味。
就在太监话音刚落之时,一袭素白衣裙的身影跨过高高的门槛,步履轻盈地走了进来。
正是李丽质。
“儿臣参见母后。”
见到长孙无垢,李丽质微微一福,举止端庄,声音温婉如清风拂面。
她与长孙无垢有几分神似,却更胜一筹,似青出于蓝,自有一番灵秀之气。
年方十六,容貌已胜过母亲,堪称绝色,有倾城之姿。
她正如名字那般,天生丽质难自弃。
作为李世民与长孙无垢的掌上明珠,李丽质自小便受尽宠爱,毫无保留。
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儿,长孙无垢目光柔和,轻声道:“不用拘礼,起来吧。”
“这么长时间不来见我,是不是心里早就没我这个母后了?”
说罢,轻轻捏了捏李丽质的脸颊。
“怎么会,我不是来了嘛。”
李丽质依偎在长孙无垢身旁,语气里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
身为大唐长公主,她平日里端庄持重,只有在母亲面前,才会展露这般娇憨的一面。
长孙无垢笑着瞪了她一眼:“还不是我叫你来的。我看你啊,心里早就不装着我了。”
“难道是有了心上人?”
听到这句话,李丽质脑中突然浮现出扶苏那清俊脱俗的面容。
她猛地回神,眼神微闪,略显慌乱地避开视线:“母后又在取笑儿臣了……”
察觉到她的反应,长孙无垢怔了怔。
她本是玩笑之语,却没想到女儿竟有如此明显的反应。
身为母亲,她怎会看不出那瞬间的动摇?
那是被说中心事的模样。
长孙无垢收敛神色,平静地说道:“你们都先退下。”
“是,娘娘。”
一众宫人低头退去,片刻之间,立政殿内只剩母女二人。
待众人离开后,长孙无垢凝视着李丽质,语气认真地问:“丽质,你真的动心了?”
一字一句,不含半分玩笑。
此事关乎她的未来,不容忽视。
“母后……您说什么呢……”
李丽质脸颊泛红,低声道。
纵然她聪慧过人,终究是少女心性,面对这般直白的质问,如何能不羞怯?
长孙无垢神色严肃:“丽质,我不是在说笑。”
“你与秦国扶苏公子已有婚约,这桩亲事关乎两国结盟,意义重大,你父王极为重视。”
“你将来的夫君,只能是扶苏,不会是别人,你明白吗?”
“所以,不管你是对谁动了心,现在都必须斩断这份情意。”
即便心疼李丽质,但在国家大义面前,长孙无垢从不含糊。
“母后,我真的没有喜欢谁。”
李丽质苦笑摇头,语气诚恳。
她说的是实话。
她虽追求者无数,却从无一人真正走进她心里。
那天在孔府的凉亭里,她第一次见到那位白衣少年。他的容貌俊朗,举止不凡,谈吐也颇有见地,令她心头微动。但那只是初见的好感,远远谈不上心动。
谁料她一时的走神,在长孙无垢眼里却成了心事被看穿的证据。
“你说真的?”
长孙无垢眉眼间带着怀疑,似乎不太相信李丽质的话。
李丽质轻声开口:“就算母后不提,我也明白这次联姻的意义。”
“击败北境的突厥,是父王多年的心愿。我身为大唐长公主,享受了这么多尊贵与荣耀,怎能不为国家尽一份力?”
“我已经决定,随秦国的使团一同前往秦地。”
秦国此次前来,名义上是下聘礼,实际上更多是为了两国结盟。
真正的婚礼会在一年后才会举行,届时大唐还会派出庞大的使团护送,带着丰厚的礼品,风光出嫁。
可李丽质却说要立刻随秦使离开。
听到这话,连长孙无垢都不由得动容。
她眼眶泛红,语气满是不舍:“你何必这么急?再等一等也不迟。”
“那边气候寒冷,你去了怕是吃苦......”
话未说完,泪水已滑落。
哪有父母愿意看着自己的孩子远嫁他国,尤其是那片苦寒之地。
虽然秦国并非真的贫瘠,但比起大唐的繁华,的确逊色许多,如同天壤之别。
“早些过去,才能让两国关系更加稳固,也显大唐诚意。”
李丽质目光坚定,眼中闪烁着柔光。
她早已下定决心,要随秦使团一起出发。
长孙无垢听着,心酸又愧疚。
今天召她入宫,本是想看看她是否抗拒这桩婚事,好言开导几句,没想到她竟如此懂事,懂事得令人心疼。
她悄悄擦了擦眼角。
“说起来,儿臣还不知那位秦公子长什么样、性情如何,母后您可得替我把把关。”
李丽质语气轻松,换了个话题。
长孙无垢擦干泪水,轻声说道:“你父王说他仪表堂堂,十分满意,想必不会差。”
“过几日设宴,扶苏公子也会出席,到时你随我一同前往便是。”
她其实也未见过扶苏,只是听李世民提起,说他才貌出众,心里也多了几分期待。
毕竟这是关乎女儿一生的大事。
李丽质笑着点头。
但她的目光深处,藏着一抹难以捉摸的情绪,最终悄然隐去。
十天转瞬即过。
李世民要在王宫设宴的消息早已传开,众人无不翘首以盼。
这将是一场最盛大的宴会。
除了迎接秦国使团外,更是为了庆祝两国正式建交、缔结盟约,意义非凡。
这场宴会落幕后,秦唐两国的盟约才算真正敲定,并公之于众。
夜色如幕,悄然落下,笼罩整座长安。
长安城灯火依旧璀璨,街巷之间万家明灯与天际星辰遥相呼应。
王城内外光影流动,车马如龙,人流如织。
今晚,皇宫设宴款待百官与四方名士。众人纷纷从各地赶来,马车停满宫门外,几无空隙。
宴席设于保和殿。
此殿乃天子设宴之地,气势恢宏、雕梁画栋,金光流转。
席位分列两侧,依身份高低而设,错落有致。
主位设于席末高台,供天子所用,其旁则是后宫佳丽与皇子公主的座席。
秦国使团被安排在靠前位置。
扶苏与张仪更是位列左席第一排,待遇殊荣可见一斑。
宾客尚未全至,但殿中一切早已准备就绪。
到场之人三五成群,谈笑风生,气氛热烈。
扶苏早已落座,作为今日重点人物,他自然不会迟到。
一身月白长袍衬其身姿,头戴金冠,腰系美玉,气质儒雅。
加之那张俊逸面容,宛若仙人下凡,气度非凡。
他静静坐着,便已成全场焦点,不少人频频侧目,低声交谈。
“那就是秦国来的扶苏公子?看起来果然不凡。”
“哼,长得好看又能如何。”
“别乱说话,现在秦唐已成盟友,怎可无礼。”
……
主宴席第一排。
扶苏正襟危坐,身子却有些僵硬。
长跪坐之礼令人疲惫,更难的是需时刻维持仪态,不能有丝毫懈怠。
张仪则神色自若,稳如磐石。
“真是折磨。”扶苏微微动了动腿,低声自语。
张仪瞥了他一眼,淡笑道:“公子是头一回参加这种场合,不习惯在所难免。”
“虽不能失礼,但也不必太过拘束,放轻松便是。”
听了张仪的话,扶苏才稍稍放松了些。
他目光扫过殿内,宾客正陆续到来。
今日赴宴者中,有不少生面孔,多是长安城中名士与士林才子。
忽然,一人引起扶苏注意。
那人独坐一角,背靠殿柱,手中提壶畅饮,洒落的酒水湿了衣襟,却神色自若,不以为意。
周围宾客见状,并无惊讶,仿佛早已习惯。
“这人是谁?”扶苏眉头微挑,起了几分兴趣。
能在天子宴上如此自在,必非寻常之辈。
张仪顺着目光望去,轻笑一声:“原来是那位,不过是个狂人罢了。”
“这人叫李白,性格狂放不羁,行为洒脱,是个难得的奇才,被世人称作大唐第一才子。听说连唐王都对他极为赏识。”
扶苏听了,微微一怔。
他就是李白?!
扶苏此前曾翻阅过不少关于大唐名士的资料,对李白、王勃、卢照邻、骆宾王等文人齐聚一堂的时代早有耳闻。
但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传说中的人物。
既然李白都来了,那今天的宴会,恐怕不少名士也都到场了。
“这些先不重要,公子还是多留意一下突厥那边的人。”
“他们今天也参加了宴会,稍后说不定会故意找麻烦。”
张仪低声提醒,眼神往殿内某处一扫。
这次来长安的不只是秦国使团,突厥也派来了使节,而且比秦国还早一步抵达。
秦唐两国结盟,让突厥感到不安。
他们希望通过联姻与大唐和解,达成同盟。
但大唐与突厥之间积怨已久,如今只要获得秦国的战马,便有实力击败突厥,怎么可能答应联姻结盟?
所以对于突厥使团,李世民连面都不愿见,只是随便派人接待打发。
扶苏顺着张仪的目光望去。
果然,在偏后的位置看到了突厥使团的人。大唐显然没把他们当回事。
突厥代表正盯着这边看,见扶苏望来,狠狠地回瞪了一眼,眼神充满敌意。
“跳梁小丑,无需理会。”
扶苏只看了几眼便移开视线,语气平淡。
秦唐结盟已成定局,突厥插手不了什么。
今天能让他们来参加宴会,恐怕也是李世民有意安排,借机敲打一番。
张仪点头,没再多说。
他只是提醒一声,其实也没把突厥放在心上,他们根本构不成真正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