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议政殿内,烛火通明。
他们将谈判始末一一陈述,包括割让燕云十六州、赔银百万两、交出冶铁秘法及二百匠人等条款。
这些内容早已经过两人反复斟酌,确信不致动摇国本。
但当提到扶苏点名索要岳飞时,满殿皆惊。
“秦太子点名要岳飞?”赵构眉头紧锁,目光落在王安石脸上。
岳飞乃大宋将领,何以被敌国储君列入条件?
王安石沉声道:“太子称,素闻岳飞忠勇刚正,得知其获罪将死,愿出手相救。”
此言一出,群臣哗然。
谁曾见过为敌将求命的先例?
秦桧当即变色,起身厉声道:“陛下!秦太子欲救岳飞,足证其早与秦暗通款曲!”
“若再放走一员大将投敌,我朝威严何存?”
“当立即处决岳飞,以绝后患!”他拱手疾呼,神情凛然。
诸多大臣随之附议,纷纷认为岳飞必有异心。
连赵构心中也泛起怒意:怪不得岳飞敢违抗军令,原来背后另有图谋!
范仲淹却在此时出列,朗声道:“陛下,依臣之见,秦太子此举不过出于惜才,并无他意。”
“岳飞若真有意归秦,当初在应州便可举兵倒戈,数十万大军顷刻易主,岂会束手就擒?”
他言辞铿锵,字字有力。
王安石亦上前道:“陛下,范公所言属实。岳飞赤心报国,绝无二志。”
二人陈词之后,赵构神色渐缓,细思其中关节,终觉事有蹊跷。
岳飞若真想投靠秦国,又怎会重返大宋?
秦太子当真只因敬重便要救人?这背后恐怕另有隐情。
他心中存疑,却一时难以看透。
“范大人,秦太子已明目张胆插手此案,您还要为他开脱?”
秦桧依旧摇头,“素未谋面,谈何欣赏?岂不荒谬。”
“陛下!岳飞决不能放!”
岳飞如今身陷囹圄,罪名已定,他又怎能容忍此人安然离去,远走秦国?
范仲淹凝视秦桧,目光如霜。
“本官有一事请教秦大人。”
“我遣人押送岳飞家眷赴南疆,途中回报,遭遇两批杀手伏击。”
“第一批三十人尽数被杀,第二批将岳家亲属于乱中带走。”
“临行前,后者扬言:第一批刺客出自秦大人门下。随行士卒,皆可作证。”
“不知秦大人作何解释?”
范仲淹语气平静,却字字如刀。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群臣震惊,目光齐刷向秦桧。
竟有此事?
秦桧面色不变,冷声道:“范大人,空口无凭。那两拨杀手皆是亡命之徒,彼此倾轧,信口雌黄。”
“他们说是我派人,便是我派的?岂非儿戏。”
他神色镇定,言语从容,仿佛毫无破绽。
范仲淹不再多言,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块银牌,高举于前,直视秦桧。
“此物,秦大人可曾见过?”
秦桧瞳孔骤缩!
那块令牌他再熟悉不过——皇城司银牌杀手的身份凭证!
身为门下侍郎,兼掌皇城司,他是赵构最倚重之人。
这枚令牌,正是他权柄的象征之一。
第一批刺杀岳飞家眷的人确实是他所遣,但他动用的是江湖亡命之徒,绝非皇城司所属。他再愚钝,也不会拿皇城司去干这等私事。
那是赵构的利刃,更是禁脔。擅自动用,形同背叛。
可这块银牌为何在范仲淹手中?
刹那间,千思万绪涌上心头,秦桧眼神微闪,指尖微颤。
而龙椅上的赵构,脸色早已铁青。
他能容秦桧弄权,能忍他结党营私。
但触碰皇城司,便是越过了不可逾越的界限。
感受到赵构投来的寒意,秦桧立刻跪伏在地,声音发抖:“陛下!臣以全家性命起誓,绝未动用皇城司去杀害岳飞家人!”
“那些刺客所言,连同那枚令牌,皆是栽赃陷害。臣从未行此恶事!”
赵构沉默不语,目光如刀,在秦桧身上停留良久。
秦桧低头贴地,脊背冷汗涔涔,仿佛每一息都被拉得无限漫长。
许久之后,赵构才缓缓开口:“起来吧。秦爱卿一向忠谨勤恳,寡人岂会轻易怀疑你?”
“但在我大宋境内,竟有人胆敢劫夺官差押送的要犯,此事必须彻查。”
“两批杀手的身份,务必追查到底。”
他语气平淡,却字字如钉,敲入人心。
这话既是说给范仲淹听的,也是对秦桧的警告。
范仲淹心领神会,不再多言,双手呈上那枚令牌。
“陛下圣明!”
秦桧心头巨石落地,重重叩首,额触地板,而后才缓缓起身。
王安石站在一旁,神色黯然。
他本期待秦桧失势,却未料其宠信依旧牢固。
“既然秦国想要人,那就把岳飞交给他们。不过是个罪臣,无足轻重。”赵构随口道。
岳飞是否通敌,于他而言并不重要。即便真有往来,又如何?
江山不会因此动摇,朝廷依旧运转如常。
范仲淹与王安石交换了一个眼神,皆觉安心。
他们深知岳飞为人,宁死不降,断不会投靠秦国。
如今秦太子愿出手相救,实为转机。
议罢此事,赵构转向王安石:“之前布置之事,进展如何?唐国那边有何回应?”
所指,正是挑拨秦唐关系之策。
王安石拱手答道:“启禀陛下,臣与司马大人依计行事,激怒唐使,对方愤而离席。”
“纵不能瓦解其盟约,亦可种下猜忌。”
“此后唐国未必再愿全力助秦。”
这是近日来唯一值得称道的消息。
赵构唇角微扬,眼中毫无笑意,只有一片冰寒。
他倒要看看,那两国之间的盟誓,能经得起几番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