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无边人海,扶苏掌心微湿。
并非恐惧,而是体内奔涌的热血难以抑制。
这一战,关乎大秦命运。胜,则国运昌隆;败,则山河倾覆。
他深深吸气,右拳猛然握紧。
刹那间,喧嚣尽止。
万人屏息,天地归寂,唯余狂风撕扯战旗的声音。
万千目光如炬,聚焦于一人之身。
只要一声令下,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这支军队也将踏平一切。
前行之路从无退字,只因背后即是家国。
太子所向,便是铁骑所征!
扶苏开口,声如洪钟:“我大秦起于西陲荒土,自先祖开国,至今已历二百余载。”
“百年风雨,几经生死,方成今日雄踞天下之势。”
“凡有外敌来犯,我将士必以命相搏,断头流血,不退寸步。”
“尸骨堆山,血染江河,亦不曾低头!”
他语调低沉,却字字如锤,砸进每个人心底。
许多老兵听着听着,眼眶泛红,记忆被拉回那些风雪交加的战场。
“今日之强盛,并非天赐,而是无数将士用性命换来的江山!”
扶苏抬起手,拳头重重击向胸口。
“他们的牺牲——”
“孤,永生不忘!”
铠甲齐鸣,如浪潮般轰然作响。
千万人心头滚烫,热血沸腾,仿佛灵魂都被点燃。
扶苏一语,令众人肝脑涂地亦无憾!
“此战,系大秦命运于一线!”
“胜,则凌云直上;败,则宗庙倾覆。”
“当此列国逐鹿之际,我秦欲立于天下之巅,唯有浴血破局,方能开万世之基!”
扶苏声如惊雷,层层递进,气势如烈火燎原,席卷四野。
周身气魄昂然腾起,似有风云为之翻涌!
“孤虽不识尔等姓名,然尔等之命,早已与孤同脉共息!”
“同生共死!孤以国士待之!”
“深入宋境,兵指汴京,乃九死一生之行!”
“若得凯旋,孤必以山河为誓,厚赐诸君功勋!若遭覆灭——”
他双目如炬,扫视全场,一字一顿,声震屋瓦。
“——孤当先诸君赴死!”
“绝不独存于世!”
话音落时,天地仿佛回应其志,似有龙吟虎啸穿云裂石!
壮烈决然,令人魂颤!
众将士无不动容,默然肃立,连孙膑心中也再无半分杂念,唯余敬仰。
“真乃天纵之才!”
他抬头凝望高台之上那道身影,眸中尽是折服。
初来秦国,本为借力复仇,意在汉国与庞涓。
可日久见其胸怀韬略,见识其仁德胆魄,更窥见其平定乱世之气象!
如此雄主,岂能不倾心相随?
此时,蒙毅手托鹿卢剑缓步上前,跪地举剑,双手奉上。
“请殿下执剑!”
其音低沉,却字字千钧。
扶苏伸手握柄,毫不迟疑,猛然拔剑!
“锵——”
寒光乍现,剑鸣清越,如泉击石,光耀夺目,竟使日色失辉!
仿佛将深藏已久的锋芒尽数释放!
剑出鞘,势已成!
“全军听令!”
扶苏目光如刃,直透人心。
“在!!!”
一声齐喝,万甲起身,金戈相撞之声响彻云霄,应和如潮!
他立于高台,宛若神临凡尘。
战马嘶鸣,将士肃穆,沙场点兵,秋风凛冽!
长剑一挥,直指南国腹地,声如雷霆:
“出征!”
“诺——!!!”
刹那间,铁骑奔涌,旌旗猎猎,千军万马如洪流倾泻,奔赴宋土!
......
汴京城内,宋王行宫巍然耸立。
宋国富甲天下,宫殿之奢,冠绝诸国。
大殿开阔恢弘,梁檐皆以名贵琉璃铺就,阳光倾泻而入,满室通明,驱尽阴翳,唯留清凉澄澈。
两侧巨柱不知何木所造,漆黑如墨,金纹缠绕,盘龙升腾,栩栩如生,似欲破柱而出,直上九霄。
柱后轻纱层叠,影影绰绰,隐约可见人影往来,或宫娥,或宦侍,悄然无声。
此处,正是宋王赵构日夜享乐之所。
燕云战线烽火连天,刀光剑影不息,他却仍在醉梦中流连。
这份安逸尚未持续多久,一封急报如惊雷般撕裂了宁静。
汴梁城。
夕阳西下,天边云层被染成赤红,仿佛烈焰铺展在穹顶之上。
高耸的城墙静默矗立,映着余晖,宛如镀上一层金边。
守城的兵士倚靠着墙垛,闲谈声此起彼伏,话题无非是远方战场的传闻与猜测。
他们神色轻松,毫无紧张之意。
这里是大宋的心脏,天下最富庶之地,战火似乎永远无法触及这片繁华。
他们的职责不过是巡街驱闹,捉几个斗殴泼皮,平日里清闲得发慌。
“听说前线打到哪儿了?”
“早传开了,收复了不少地盘,秦军根本挡不住。”
“不是说秦兵骁勇无敌吗?怎会一败涂地?”
“都是虚名罢了!”
“咱们大宋才是真正的雄师,孟帅和曹帅领兵,百万将士压境,秦人没了唐国撑腰,哪还有还手之力?”
“管他谁赢谁输,晚上喝两杯去?”
“你请客我就去。”
“滚你的!”
几人笑骂成一团,笑声回荡在晚风里。
忽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嗒嗒嗒——!”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骑自地平线狂奔而来,尘土飞扬。
那马浑身汗沫,几乎力竭;马背上的人满身血迹,铠甲破碎,背后斜插一面残旗,手中紧攥一块令牌,嘶声大吼:
“八百里加急!开城门!”
“军情十万火急!速开城门——!”
话音未落,骑兵已冲至城下,身形一歪,重重摔落在地,翻滚数圈才停下。
城头守将见状,瞥见那令牌上的火漆印记,脸色骤变,立即喝令:“开门!”
沉重的铁门缓缓开启,士兵飞奔而出查看情形。
倒地之人气息微弱,身上伤口纵横交错,鲜血浸透衣甲,呼吸断续。
守将俯身察看,还未开口,那人猛然伸手死死抓住他的臂膀,眼中迸出最后的光亮:
“出……事了……四十万秦军……从西夏方向杀入我境……现已逼近……逼近汴梁……”
“沿途城池皆陷……快……快向陛下禀报……”
语毕,手臂一松,头颅垂下,再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