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信那冷静而深入的分析,一字不落地传入了勉强调息、意识尚且清醒的阿吉耳中。
如同冰冷的泉水,浇灭了他心中因苦战落败而产生的些许不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无力与苦涩。
他原以为自己拼尽全力,至少能逼出对方七八成的实力,却没想到,自己视若底牌的般若神掌与金刚之躯,在对方眼中,或许仅仅值得动用同类型的武学来应对,甚至连逼出其真正核心手段的资格都没有。
“原来……我与他们之间的差距,竟如此之大么……” 阿吉在心中默默苦笑,气血翻腾之下,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脸色愈发苍白。
见阿吉伤势不轻,苏信与白佑微不再多言,小心地搀扶起他,离开了这片满目疮痍的山谷,沿着来路,默默返回了醉仙客栈。
而在那幽暗的林间,直到三人的气息彻底远去,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自藏身之处悄然显现,正是那醉仙居的老财迷老板。
“唉,这小子……韧性是够了,可这功力,到底还是差了些火候。”
他低声自语,眉头微锁,“苏小子说得不错,赵景行确实未尽全力。若阿吉仅有眼下这点本事,进了那登龙秘境,怕是连自保都难,更别提争夺机缘……”
“罢了,罢了!老子我既然摊上了这麻烦,总不能眼睁睁看他去送死。”
“必须在登龙秘境开启之前,想办法再推他一把,至少……也得帮他把境界提升到九霄境才行!否则,进去也是白给。”
是夜,醉仙客栈早已打烊,陷入沉睡。
阿吉在自己的房中盘膝而坐,强忍着经脉的灼痛与虚弱,勉力运转般若神功,修复着与赵景行一战留下的暗伤与损耗。
虽然苏信的分析让他感到挫败,但佛门弟子心性坚韧,他并未因此消沉,反而更坚定了抓紧一切时间提升实力的决心。
就在他心神沉浸于功法运转之际,窗外骤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破空声!
“咻——啪!”
一颗小石子,精准地穿过窗纸的缝隙,打在房间内的柱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谁?!”
阿吉瞬间从入定中惊醒,眼中精光一闪。
他伤势未愈,灵觉却依旧敏锐,立刻判断出这绝非风吹或鼠蚁所能造成。
他没有丝毫犹豫,强提一口真气,身形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掠至窗边,轻轻推开窗户,锐利的目光扫向漆黑的夜空。
只见远处屋脊之上,一道模糊的黑影一闪而逝,速度极快,却似乎有意无意地留下了一丝痕迹,向着城外的方向而去。
是调虎离山?还是有意引我前去?
阿吉心念电转。对方以此种方式传讯,显然不欲暴露身份,但其目标,很可能就是自己,或者说,是自己身上的《摩诃般若》!
他看了一眼隔壁程英与白佑微房间的方向,略一沉吟,决定独自前去探查。
他不想再连累他人。
主意既定,阿吉深吸一口气,压下伤势,身形一纵,便如一片柳叶般飘出窗外,循着那黑影若有若无留下的气息,追了上去。
前方那黑影的身法极为诡异,时快时慢,总是在阿吉即将失去目标时,又恰到好处地显露一丝踪迹,仿佛一个经验丰富的猎手,在从容地牵引着猎物。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寂静的街巷,越过城墙,不多时,便来到了城外一处荒无人烟、乱石嶙峋的僻静山坳之中。
到了此地,前方那黑影终于停了下来,背对着阿吉,身形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之中,在朦胧的月色下,更显神秘莫测。
阿吉在对方身后三丈处站定,气息微喘,伤势被这疾驰牵动,胸口隐隐作痛。他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确认并无埋伏后,才沉声开口:“阁下究竟是什么人?深夜以这种方式将在下引至此地,意欲何为?”
到了此刻,他已然明白,此人就是冲着他来的。
那黑袍人并未转身,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的问话。
阿吉心中疑虑更甚,联想到自身最大的秘密,不由再次追问:“难道……你也是为《摩诃般若》而来?”
这一次,黑袍人终于有了反应。
但他依旧没有回答,而是用行动做出了回应——他猛地转过身,也看不清他如何动作,只是简简单单地抬起右掌,隔空向着阿吉轻飘飘地一拍!
这一掌,看似毫无烟火气,甚至没有带起半分劲风。
然而,在掌势发出的刹那,阿吉却感觉周遭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一股无形无质,却庞大到令人绝望的恐怖压力,如同整个天穹塌陷一般,轰然降临,将他周身数丈的空间完全封锁!
“不好!”
阿吉瞳孔骤缩,强烈的危机感让他汗毛倒竖!
他来不及多想,几乎是本能地催动起残存的所有功力!
淡金色的佛光自他体内爆发,一尊凝实庄严的佛门金刚法相瞬间浮现,将他护在中心。
同时,他吐气开声,将般若神掌催至目前所能达到的极限,一掌向前拍出,试图抵挡那无形的碾压!
“嗡——!”
金刚法相光芒大放,梵文流转,散发出坚不可摧的意境。
阿吉的掌力亦是不弱,携带着沛然佛威,足以开碑裂石。
然而,当那黑袍人那轻飘飘的掌力触及金刚法相时,异变发生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没有能量激荡的爆鸣。
那足以硬抗赵景行虎魄刀意的金刚法相,在接触到对方掌力的瞬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法相的光芒急剧黯淡,其上流转的梵文仿佛被无形之力抹去,变得模糊不清!
而那黑袍人的掌力,依旧保持着那种看似缓慢,实则无法抗拒的碾压之势,继续向下!
“呃啊!”
阿吉只觉得一股根本无法抗衡的巨力透过法相传来,浑身骨骼都发出了“咯吱”的呻吟声!
他拼尽全力支撑,双腿肌肉贲张,脚下的岩石寸寸龟裂,但依旧无法阻止那股力量。
不过坚持了两三个呼吸,他便闷哼一声,右腿一软,单膝重重地跪倒在地,将膝下的岩石都砸得粉碎!
任他如何催鼓功力,如何挣扎,那按在金刚法相之上的无形掌力,就如同五指山般,将他死死地压住,纹丝不动!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琥珀凝固住的蚊虫,所有的力量在这绝对的差距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阿吉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只是如此简单随意的一掌,甚至连招式都算不上,竟然……竟然就完全压制了我的金刚法相?!这修为,怕是比之赵景行,还要恐怖十倍不止!”
巨大的压力与死亡的威胁,如同催化剂,疯狂刺激着阿吉的潜能。
他体内的般若神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周天循环的速度,甚至比白天与赵景行生死相搏时,还要快上一倍有余!
经脉在超负荷运转下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他顾不得了!
“啊啊啊——!”
阿吉双目赤红,发出一声如同困兽般的嘶吼,将佛门禅定的心境彻底抛诸脑后,不顾一切地激发出自身全部的潜力!
他强行透支着生命本源,将般若神功催谷至前所未有的——十二成功力!
轰!
他周身淡金色的佛光骤然变成了刺目的金白色,那濒临破碎的金刚法相也仿佛回光返照般,再度凝实了几分,甚至隐隐有膨胀挣脱的趋势!
他企图凭借这超越极限的力量,挣脱那如同宿命般的压制!
然而,面对阿吉这搏命般的爆发,那黑袍之下,似乎传来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哼。
随即,那按在金刚法相上的无形掌力,只是悄然再增了半分。
就是这看似微不足道的半分力量,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嘭!”
一声闷响,阿吉周身那刺目的金白色佛光如同被戳破的气泡般骤然溃散,金刚法相发出一声哀鸣,彻底崩碎成漫天光点。
他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被那股无可抵御的巨力狠狠摁倒在地,彻底趴伏在了冰冷的岩石之上,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只有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山坳中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