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
大殿再次陷入死寂。
但与先前不同。
群臣听闻皇长孙此言，除震惊之外，紧随而来的便是茫然无措。
若此话出自他人之口，在场多数人怕是早已斥责：痴人说梦！
然而——
面对前方语气果决、神情坚毅的皇长孙，所有人皆陷入沉默。
即便是太祖皇帝，此刻也面露怔然，一片茫然。
仿佛过了良久，众人才逐渐回神。朱元璋凝视着朱雄英，目光未移分毫。
殿下列卿，亦皆屏息凝神，紧盯皇长孙。
“皇长孙，此言……此言属实？”
茹瑞声音艰涩，却仍抢在第一时间发问。
“属实！”朱雄英郑重颔首。
霎时——
整座大殿仿佛于刹那间沸腾！
群臣虽不至于怀疑皇长孙欺瞒众人，毕竟一年来诸多不可思议之事，皆被他一一言中。
可如今，这是何等惊天动地的大事！
犹如数百道雷霆当空劈落，震得人心摇魂荡，令人愈发难以置信！
“什么？”
“怎有可能？”
“北元？是我们口中那个北元？北元灭亡了！”
“可……此前竟无半点风声！”
“若非燕王建下奇功，还能作何解释？”
“可是！草原辽阔无垠，北元岂是说灭就能灭的？简直匪夷所思！”
“皇长孙如何得知此事？为何我们至今毫无耳闻？”
“北元覆灭！若此讯为真，我大明北方边陲自此再无敌患！”
“我等……”
“可……可实在难以置信！”
此时，殿中文武百官，宛如失了心智一般，喃喃自语，时而恍惚，时而狂喜。
一句句疑问接连升腾于朝堂之上。
朱雄英俯视下方，又回首望了一眼正凝视着自己的老爷子。
他清楚，此刻人人满心疑惑。
但他本就不打算隐瞒。
如果以行程来推算，这则消息最迟五日内便会抵达大明京城！
当下，他随即解释道：“军情奏报不久便会回京，届时诸位自然能够听闻详细禀报。”
“但此事千真万确，绝无虚言。”
“诸位皆知，格物院的杨士奇，此前已被派往北境，他与我之间素有隐秘联络。”
“关于北元覆灭的缘由，实则内外交困，互为因果。”
“外因在于，他们原计划围攻燕王。因前些时日大明京师的消息外泄，也速迭儿不知何故生出极大信心，竟主动联络燕王，意图联手共谋。”
“联手？”此言一出，即便是詹徽也不禁失声惊呼。然而他旋即察觉失态，正欲致歉，却见四周同僚神情皆与自己一般愕然。
心中稍安，遂再度望向朱雄英。
“燕王自然断然拒绝！”朱雄英言辞简洁，“但此举确实令燕王深感忧虑。”
他所言句句属实，毫无夸大扭曲之意。
而太祖听罢，不知为何，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方才朱雄英提及那些“众所周知”的缘由，不需明说，老爷子已然心领神会。
无非仍是因朱允坟之故！
倘若上一次朱允坟当真得逞，那他们曾窥见的大明未来，便将化为现实！
燕王的抉择，或许亦会重蹈旧轨。
不过……
如今已无需担忧。
老爷子心中满是庆幸，对朱雄英所述之事，愈发专注倾听。
此刻，朱雄英语速加快，先简述燕王出兵经过及其所携火器之威能，继而详述也速迭儿内部发生的“弑君”变故。
“弑君？嘶——！”
“哈哈哈！妙极！”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也速迭儿如何篡得权柄，今日竟也因权势丧命！”
“是啊！实在难以置信，北元竟如此戏剧性地终结？”
“太过震撼，本官此刻仍觉头脑混沌。”
“可北元终究灭亡了！”
“此乃灭国之功，无论怎样犒赏三军、大赦天下，皆不为过！”
此时！
方才尚剑拔弩张的朝堂，所有官员脸上无不浮现出层层喜色。
茹常亦难掩欣喜。
虽皇长孙之言略显离奇，但从逻辑脉络推演，全无破绽。
换言之，这足以震动京城、掀起滔天波澜的天大喜讯，不出数日，必将传遍整个帝都。
须知……
这在某种意义上，正是开国以来罕见的“灭国之功”！
“诸位切莫提前泄露消息，一切当待军情正式回京，再与万民同庆。”
就在此时，眼见群臣满脸震惊却又难抑狂喜之际，朱元璋终于再度开口。
而此刻，这位皇帝亦缓缓起身。
从神色观之，其瞳孔深处翻涌着难以掩饰的激动与惊喜。
然长年居于帝位所养成的威严与沉敛，使他仍保有一份独有的冷静。
“北元之主也速迭儿虽已覆灭，但皇孙方才也提到，草原势力根深蒂固，斩草未除根！”
“十年之内，恐又有强敌兴起！”
“犹如荒野之草，春风一吹，又复繁茂！”
“三十年后，势必再生新患。鞑靼、瓦剌两部本就是草原大族，若持续兼并周边小部，终将再度成为我大明的心腹之患。”
“诸卿不可掉以轻心！”
随着他那威严的目光扫视群臣，
顷刻间，在场百官纷纷低头应诺。
“皇上！臣等谨记！”
“哈哈哈……”
忽然，洪武帝敛去肃穆神色，朗声大笑。
“好在咱家皇孙早有远见，对草原国策早已胸有成竹！”
“如今正值北元覆灭之际，正好可顺势推行我大明既定方略！”
“皇上圣明！”群臣齐声恭贺。
然而，在场之人多为老成持重之臣，虽一时沉浸于欢欣之中，待心境平复之后，詹徽趁太祖心情正佳，率先进言：“陛下，既然北元已成为过往。”
“那么接下来，天下格局必将再度重塑！”
“吾等亟需商议者，是我大明今后的国策走向。”
“务须尽早定夺！”
“北元，长久以来皆为我大明腹中之疾，今既已铲除，自当将目光转向他处。”
随着詹徽话音落下，朝中诸臣顿时醒悟，纷纷开始进言献策。
茹常亦本能地欲起身开口，打算继续陈说先前所提的“撤军”之议。
然而！
他忽然一怔，脑海中闪过自己踏入奉天殿时，早已筹谋妥当、准备用来劝谏皇上班师回朝的一系列理由——
那些话方才已在殿上尽数陈述……
不对！
刹那间，茹常猛然抬头，仿佛才真正意识到什么，目光直直望向皇长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