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年季秋·续)
南津关医营内的气氛一夜之间跌回冰点。连续数名病情稳定的患者突然恶化暴毙,死状凄惨,这给刚刚建立起信心的医护人员和患者带来了巨大的打击和恐慌。流言开始悄悄蔓延,有人说这是疫鬼发怒,有人说药方根本没用,甚至有人怀疑是关内来了更厉害的“瘟神”。
朱福友、木易和胡医官顶着巨大的压力,连夜对所有死亡病例和新入关的重症患者进行了详细的检查和会诊。
“脉象沉涩而急,邪毒内陷心包,攻伐之力远超之前……”木易老者捻着胡须,眉头紧锁,百思不得其解,“同样的药方,为何前几日有效,如今却如同隔靴搔痒?”
胡医官则更关注症状:“斑纹色黑如墨,蔓延急速,伴有痉挛惊厥,这……这更像是中了某种剧毒,而非单纯疠气。”
朱福友沉默地运用生机之力感知着一名新重症患者体内的情况,脸色越来越凝重。在他的感知中,那病气变得更加“狡猾”和“狂暴”,它们似乎能更快地侵蚀生机,甚至……能一定程度上绕开或削弱“破障散”药力的冲击?
“不是药方没用了。”朱福友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是‘敌人’升级了。这病气……或者说毒,发生了变异,变得更难对付了。”
“变异?”木易和胡医官对这个词感到陌生。
“就是……疠气本身发生了变化,就像……就像土匪换了一把更锋利的刀,还学会了新的杀人法子。”朱福友用他们能理解的方式解释道,“我们之前的药方,是针对旧土匪的,现在新土匪来了,所以效果就打了折扣。”
这个比喻虽然粗糙,但木易和胡医官立刻明白了其中的严重性。
“竟有此事?!”胡医官惊呼,“疠气还会自行变化?”
“恐怕不是自行变化。”朱福友眼神锐利起来,“更像是……人为催化的结果。”他想起了那辆装载着蚀心草、腐骨花的马车,想起了郑老信中所说的“蛊术”。幕后黑手显然不会坐视他们控制住疫情。
“立刻调整方剂!”朱福友斩钉截铁,“必须加大药力,或者改变思路!木易前辈,胡医官,我们需试一试用更猛的药,或者……尝试加入一些解毒辟秽的珍品!”
然而,更猛的药意味着更大的风险,而解毒辟秽的珍品药材,在南津关这种军镇极为稀缺。
“将军!”朱福友立刻找到韩奔,说明了情况的严峻性,“我们需要更多、更好的药材,尤其是犀角、牛黄、麝香、冰片这类清热解毒开窍的珍品,还需要大量金银花、黄连、黄芩等!否则,恐怕难以遏制这波新的疫情!”
韩奔深知事态严重,毫不含糊:“需要什么,开单子!我立刻派人快马加鞭,动用一切关系,从周边郡县甚至江北采购!不惜一切代价!”
整个南津关再次高速运转起来,但这一次,不再是充满希望的防疫,而是带着悲壮色彩的紧急备战。朱福友三人则埋头于药方改良的艰难工作中,压力巨大。
青州,黑水帮港,夜。
孙海兵带着两个仅存的手下,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终于摸回了青州地界。他那只异变的胳膊越发狰狞,紫黑色的纹路已经蔓延到了肩颈,带来的痛苦和狂躁几乎让他失去理智。他对“圣药”的渴望已经达到了顶点。
通过以前的关系和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他很快摸清了黑水帮一处秘密小码头的运作规律。这里时常会在深夜接收一些来自南方的、不见光的货物。
这夜,月黑风高。一艘小船悄无声息地靠上码头,几个黑水帮众正在紧张地卸下几个密封的严严实实的木桶。
就在货物即将搬离码头时,孙海兵如同疯虎般从阴影里扑了出来!他的速度比受伤前更快,力量更大,动作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张新泉!给老子滚出来!把药交出来!”他嘶哑地咆哮着,直扑那几个木桶。
黑水帮众大惊失色,纷纷拔刀迎战。但此刻的孙海兵异常悍勇,加上那两个同样被逼到绝路的手下拼死相助,竟一时打得黑水帮众节节败退。
混乱中,一个木桶被刀劈开,里面流出的不是药材,而是一种粘稠的、散发着刺鼻腥臭的墨绿色液体!
孙海兵一愣,这不是他想象中的“圣药”!
一个看似小头目的黑水帮众见状,脸色剧变,厉声喝道:“快!拦住他!不能让他碰那东西!”
这反应反而让孙海兵更加确信这东西不寻常!他猛地扑过去,用手沾了一点那墨绿色液体,厉声问道:“这是什么?!是不是就是你们搞鬼的东西?!”
那小头目又急又怒,口不择言地骂道:“孙海兵你这条疯狗!快放下!那是‘圣教’的‘源脓’!沾上了你也得烂掉!”
源脓?圣教?孙海兵虽然不明白具体意思,但“烂掉”这个词刺激了他本就敏感的神经。他看着自己那不断恶化的胳膊,一股极致的愤怒和绝望涌上心头!
“果然是你们!果然是你们这帮杂碎害了老子!”他狂性大发,竟直接抱起那半破的木桶,将里面粘稠腥臭的液体朝着码头上的人和货物疯狂泼洒过去!
“妈的!快躲开!”黑水帮众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躲避。那墨绿色液体沾到哪里,哪里就冒起丝丝白烟,发出“嗤嗤”的腐蚀声,显然具有极强的毒性!
场面瞬间极度混乱!孙海兵趁机疯狂打砸,抢夺了一些看起来像是药材的小包裹,然后在一片怒骂和惨叫声中,带着手下再次遁入黑暗。
他没能找到治愈自己的“圣药”,却意外地捅了一个更大的马蜂窝,抢到了一些不明作用的“战利品”,并听到了“圣教”、“源脓”这样关键的词语。
黑水帮的秘密码头一片狼藉,那具有腐蚀性的“源脓”污染了地面和河水,数名帮众被灼伤,更重要的是,他们的隐秘勾当被孙海兵这条疯狗撞破并搅黄了!
消息很快传到张新泉耳中。
“废物!一群废物!”张新泉气得砸碎了心爱的茶杯,“连一条半死的疯狗都拦不住!还让他把‘源脓’给泼了?!你们知不知道那东西多珍贵?!”
心腹手下战战兢兢:“帮主息怒……那孙海兵好像……好像有点不对劲,猛得不像人……他还抢走了一小包‘诱变散’……”
“诱变散?”张新泉眼中寒光一闪,“那是‘先生’刚送来,用来试试效果的……居然被那条疯狗抢去了?哼,也好,就让他自己去试试那滋味吧。”他阴冷地笑了笑,但随即脸色又沉下来,“不过,码头暴露了,孙海兵知道了‘源脓’和‘圣教’,终究是个麻烦……”
他沉吟片刻,下令道:“立刻处理掉那个码头,所有知情人员严密控制起来。另外,给‘先生’传信,说明情况,并请示……是否需要对孙海兵进行‘清理’。”
孙海兵的疯狂反噬,意外地撕开了黑幕的一角,但也将自己彻底推向了深渊。而他抢到的所谓“诱变散”,又会给他带来怎样的命运?
南方的疫情陡然升级,北方的浑水被疯狼搅得更浊。朱福友在为应对变异病毒而焦头烂额,却不知一场因他而起的连锁反应,正将更多的黑暗牵引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