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年孟冬·续四）
刺耳的警锣声划破了南津关夜的宁静。
刚刚松懈下来的边军立刻被动员起来，火把迅速点燃，兵刃出鞘的铿锵声和军官的呼喝声此起彼伏。关墙上的弩机被迅速调整角度，对准关外漆黑的荒野。
“怎么回事？哪来的敌袭？”韩奔盔甲都未穿戴整齐，提着刀就冲了出来，厉声喝问。
“将军！是朱先生发出的警报！说是有……有‘那种东西’靠近！”亲兵急忙汇报。
韩奔心头一紧，立刻看向疾步赶来的朱福友：“福友，什么情况？”
朱福友脸色凝重，指着关墙西北角方向：“我感应到了一股极强的阴冷死寂之气，速度很快，目标就是这里！和疫情毒素同源，但强大了十倍不止！绝不是普通感染者！”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关墙西北角方向传来一阵骚动和惊呼！
“有东西爬上来了！”
“快放箭！啊——！”
“拦住它！这不是人！”
凄厉的惨叫和金属碰撞声瞬间响起！
韩奔和朱福友对视一眼，立刻带人冲向事发地点。
只见西北角一段关墙上，火光摇曳，人影混乱。一个黑影正如鬼魅般在士兵中间穿梭！
那东西依稀还有人形，但左臂完全异化，漆黑膨胀，利爪挥舞间带着破空之声，轻易地撕开了士兵的皮甲！它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时而四肢着地奔行，时而如同猿猴般纵跃，口中发出非人的嗬嗬声，眼中闪烁着疯狂与痛苦交织的红光。
正是孙海兵！
几名悍勇的士兵结阵试图阻拦，刀枪砍在他异化的手臂上，竟发出金石交击之声，只能留下浅浅白痕，反而被他反手一爪，连人带武器扫飞出去，筋断骨折！
“这是什么怪物？！”赶到的韩奔倒吸一口凉气。这远超之前那些狂躁病人的程度！
朱福友更是瞳孔一缩，他怀中的碎石片灼热异常，清晰地指向那个怪物！同时，他也能感觉到，对方身上除了那浓郁的毁灭毒素，还有一丝微弱的、与自己同源的生机之力在苦苦挣扎抵抗！
是那个吸收了碎石片生机的人？他竟然变成了这样？而且他似乎在本能地朝着自己这个方向冲？是为了碎石片，还是为了毁灭自己这个生机源头？
“瞄准它的腿和右臂！那是它还没完全变异的地方！用网和套索！别硬拼！”朱福友急忙大喊，试图用现代思维分析弱点。
士兵们闻言，立刻改变策略，箭矢和挠钩纷纷避开那刀枪不入的左臂，射向孙海兵的右半身和双腿。几张渔网和大索也抛了过去。
孙海兵虽然疯狂，但战斗本能犹在，右臂格挡闪避，但还是被几支箭矢射中右腿，行动微微一滞，又被渔网罩住，顿时发出一声狂怒的咆哮，疯狂撕扯渔网。
“就是现在！压制他！”韩奔大吼，亲自上前，厚重的军刀带着破风声狠狠拍向孙海兵的后脑——他想抓活的！
然而，就在军刀即将拍中的刹那，孙海兵猛地转头，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了朱福友！他完全不顾韩奔的攻击，异化的左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嗤啦一声撕开渔网，如同一发黑色的炮弹，直扑朱福友！
“福友小心！”韩奔惊骇失色。
朱福友也没料到这怪物如此执着自己，那扑面的腥风和恐怖的压迫感让他头皮发麻！危急关头，他体内的《星穹本源经》自动急速运转，生机之力透体而出，在身前形成一层微弱的莹白光晕——这是他最近摸索出的粗糙运用。
孙海兵的利爪触及那层莹白光晕，竟像是碰到了烙铁一般，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漆黑的手臂上冒出丝丝黑气，扑势骤然受阻，脸上露出极度痛苦和一丝诡异的舒适交织的复杂表情。
就是这一瞬间的停滞！周围士兵的刀枪和绳索再次落下，死死将他缠住压倒在地！韩奔更是毫不犹豫，刀柄重重砸在他后颈上！
孙海兵挣扎了几下，眼中的红光渐渐黯淡，最终昏死过去。那异化的手臂也微微收缩，不再那么狰狞，但依旧保持着非人的形态。
“捆结实了！用铁链！嘴也堵上！”韩奔心有余悸地命令道，然后赶紧看向朱福友，“你没事吧？”
朱福友摇摇头，心跳依旧急促，刚才那一下几乎抽空了他小半的生机之力，但效果出乎意料。“我没事……将军，这人……可能就是疫情最初的源头之一！他体内的情况非常复杂，既有剧毒，又有一丝抗性……必须严格控制起来，小心研究！”
他看着被铁链层层捆绑、昏迷不醒的孙海兵，心情复杂。这显然是个悲剧人物，但也是极度危险的存在。
【黑山林·古老祭坛】
张新泉盘坐在那口诡异的黑井旁，周身黑气缭绕，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紫黑色。他体内内力奔腾汹涌，远比之前磅礴，已然突破到了【武林名宿】的层次，但经脉中充斥着冰冷的刺痛感，脑海中各种负面情绪和杀戮念头不断翻涌。
噬气系统疯狂运转，贪婪地吸收着井中渗出的“圣蚀”之力，但每吸收一分，他的理智就似乎被侵蚀一分。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寒光一闪，随手一掌拍向旁边一块巨石。
噗！
一声轻响，巨石并未碎裂，但表面迅速变得灰白、酥脆，如同被风化了千百年，然后无声无息地坍塌成一堆粉末！
好可怕的腐蚀之力！张新泉心中既惊且喜。这力量远超普通内力，阴毒霸道无比。
但他看着自己微微颤抖、萦绕着黑气的手掌，又感到一丝寒意。这样下去，自己会不会也变成只知毁灭的怪物？
他想起圣教的教义——毁灭即是新生，腐化方能重塑。但他追求的，真的是彻底的毁灭吗？
不。他想要的是打破这僵死的世道，建立新的秩序，让自己和追随者能站在顶端，而不是变成毫无理智的力量奴隶。
他强行压制住继续吸收的渴望，站起身，远离了那口黑井。噬气系统传来不满的悸动，但他以强大的意志力将其压下。
“力量只是工具，我才是主宰。”他喃喃自语，眼神重新恢复冷静与深邃。他找到了暂时利用并控制这股力量的方法——以自身内力为基，缓慢炼化，去其糟粕（狂暴意识），取其精华（腐蚀特性）。
虽然过程缓慢且痛苦，但这样得到的力量更为可控。他有底线，不会为了力量彻底迷失。
“帮主！”心腹手下赶来，看到他周身气息越发深不可测，又敬又畏，“属下等发现祭坛后方有一处残碑，上面刻有一些古怪图案，似与这口井有关。”
张新泉走过去，果然看到半截残碑，上面刻着扭曲的符文和一幅模糊的壁画：壁画中，无数跪拜的人形朝向一口类似的井，井中喷涌出的黑气弥漫天地，但在黑气中央，似乎又有一点微弱的光芒……
这画面……毁灭与生机并存？难道这“圣蚀”之力并非纯粹的毁灭？
张新泉若有所思。或许，朱福友那边掌握的“生机”之力，并非完全是敌人？将来未必不能……合作或者利用？
他收起思绪，吩咐道：“拓下碑文图案。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口仿佛通往深渊的黑井，带着手下迅速离去。这一次黑山林之行，收获远超预期，但也埋下了更深的隐患。
【南津关·临时牢房】
孙海兵被特殊关押在一间加固的石屋内，手脚皆被粗大铁链锁住，口中塞了麻核，防止他咬舌或嘶吼。
朱福友小心翼翼地检查着他的状态。异化的左臂冰冷坚硬，充满死寂之气，但右半身却依旧保持人形，甚至脉搏虽然紊乱，却仍有生机。
“真是矛盾的综合体……”朱福友尝试着输入一丝微弱的生机之力。
昏迷中的孙海兵身体猛地一颤，异化左臂的黑气似乎躁动了一下，但他脸上的痛苦表情却稍稍缓解了一些。
有效！生机之力能缓解他的痛苦，但也会刺激毒素？
朱福友陷入了沉思。这个人，或许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也是一把极其危险的双刃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