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高天龙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
他本来就没睡熟。自从上周陈明的葬礼后，他就一直睡不好。每当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陈明那张惨白的脸，还有殡仪馆里那股挥之不去的防腐剂气味。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发出嗡嗡的响声。高天龙眯起眼睛看向屏幕，来电显示让他的血液瞬间凝固——\"陈明\"。
\"这不可能...\"高天龙喃喃自语，手指悬在接听键上方颤抖着。陈明已经死了三天了。是他亲自确认的尸体，是他帮忙挑选的寿衣，是他看着棺材被泥土一点点掩埋。
电话还在响。第四声、第五声...
高天龙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喂？\"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电话那头先是沉默，然后传来一种奇怪的、粘稠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滴水。滴答、滴答、滴答...
\"天龙...\"陈明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但听起来像是从很远的地方，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扭曲了，\"我...还没死透...\"
高天龙的手机掉在了床上。他猛地坐起身，后背紧贴着床头板，眼睛死死盯着那个还在通话中的手机。陈明的声音继续从扬声器里传出，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地狱深处挤出来的。
\"你能...来我家一趟吗？我...需要帮忙...\"
电话突然挂断了。卧室重新陷入黑暗，只有高天龙急促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他盯着手机屏幕，通话记录里清晰地显示着\"陈明 - 3:17 - 通话时长1分23秒\"。
\"操！\"高天龙把手机扔到一边，双手抱头。这一定是恶作剧，必须是。可能是陈明的哪个朋友用他的手机号搞的鬼。但谁会做这种事？而且是在凌晨三点？
高天龙看了看窗外。七月的夜晚闷热潮湿，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他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下，拨通了陈明家的座机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听。
高天龙又试了陈明的手机，同样无人应答。
\"妈的。\"他骂了一声，翻身下床。不管这是恶作剧还是什么，他必须去陈明家看看。陈明生前是他最好的朋友，如果这真的是有人在拿死者开玩笑，他绝不会放过那个人。
二十分钟后，高天龙的车停在了陈明公寓楼下。这栋老旧的六层公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大部分窗户都黑着，只有零星几盏灯亮着。陈明住在四楼，他的窗户一片漆黑。
高天龙掏出钥匙——陈明生前给过他一把备用钥匙，方便他随时来串门。电梯坏了，他只能走楼梯。每上一层，楼道里的感应灯就会亮起，然后又在他身后熄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
终于到了四楼。高天龙站在402门前，突然犹豫了。门缝下没有一丝光亮，整个走廊安静得可怕。他咽了口唾沫，把钥匙插进锁孔。
门开了。
一股混合着霉味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腥臭味扑面而来。高天龙摸索着墙上的开关，灯亮了。
公寓和他上次来的时候没什么两样——陈明是个整洁的人，客厅收拾得井井有条。茶几上还放着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喝过的啤酒罐，已经空了。
\"有人吗？\"高天龙喊道，声音在空荡荡的公寓里回荡。
没有回应。
他走进客厅，环顾四周。电视关着，沙发上的靠垫整齐地摆放着，厨房的水槽里干干净净。一切都那么正常，除了...
高天龙的目光停在了墙上的一张照片上。那是去年夏天他们一起去海边时拍的，照片里的陈明搂着他的肩膀，两人都笑得灿烂。但现在，照片里陈明的眼睛似乎在...流血？
高天龙走近一看，倒吸一口冷气。不是错觉，照片中陈明的眼睛下方确实有两道暗红色的痕迹，像是血泪。他伸手想取下照片仔细看看，突然听到卧室传来一声轻响。
像是...电话被拿起的声音。
高天龙僵在原地，耳朵竖了起来。又是一声轻响，这次他确定是电话听筒被拿起时发出的咔哒声。
\"陈明？\"他轻声问道，声音颤抖，\"是你吗？\"
没有回答。
高天龙慢慢走向卧室，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卧室门半掩着，里面一片漆黑。他推开门，摸索着墙上的开关。
灯亮了。
卧室空无一人。床铺整齐，衣柜门关着，窗户也锁得好好的。只有床头柜上的座机电话，听筒被拿了下来，歪歪斜斜地挂在边缘。
高天龙走过去，想把听筒放回去。就在他的手指碰到塑料听筒的瞬间，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刺耳的铃声在寂静的卧室里炸开，高天龙吓得后退几步，撞在了衣柜上。电话响了四声，然后停了。
接着，电话答录机自动启动，扬声器里传来一个扭曲的声音：\"天龙...我在镜子里...你能看到我吗...\"
高天龙的血液几乎凝固。那是陈明的声音，但比电话里听到的更加诡异，像是从水下传来的，还夹杂着某种液体冒泡的声音。
他冲向电话，按下停止键。答录机安静了，但卧室里的温度似乎突然下降了几度。高天龙的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自言自语，环顾四周，突然注意到床头柜上的电话机显示屏。上面显示着最后拨出的号码——是他的手机号，时间显示是3:17。
高天龙感到一阵眩晕。他确定自己离开家时锁好了门，没人能进来。而且电话答录机里的声音...那绝对是陈明，不可能是录音或者模仿。
他需要冷静。也许应该报警，或者叫上其他朋友一起来。高天龙掏出手机，正准备拨号，突然听到客厅传来电视打开的声音。
沙沙的雪花屏噪音从客厅传来，伴随着断断续续的人声。高天龙慢慢走出卧室，看到客厅的电视不知何时自己打开了，屏幕上满是跳动的黑白噪点。
\"谁在那里？\"高天龙喊道，声音在空荡荡的公寓里回荡。
电视突然切换到一个清晰的画面——是本地新闻台，正在播放一则交通事故的报道。画面中，一辆扭曲变形的汽车被吊车从河里捞出来。高天龙认出了那辆车——是陈明的。
\"...事故发生在三天前的深夜，驾驶员陈明当场死亡...\"新闻主播的声音传来，\"尸体被打捞上来时已经...\"
电视突然关闭了。整个公寓再次陷入寂静。
高天龙站在原地，冷汗顺着后背流下。他决定离开，立刻离开。这地方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就在他转身准备走向大门时，眼角余光捕捉到了什么。他缓缓转头，看向客厅角落里的落地镜。
镜子里，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他身后。
高天龙猛地转身——身后空无一人。但当他再次看向镜子时，那个身影还在那里，比刚才更清晰了一些。那是一个男人的轮廓，穿着陈明最喜欢的那件灰色衬衫，头发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出来。
最恐怖的是，镜中人的脸——那不是活人的脸。皮肤惨白肿胀，眼睛浑浊无神，嘴角却诡异地向上翘着，像是在笑。
\"陈明...\"高天龙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镜中的陈明抬起手，指向公寓大门。他的嘴动了动，但没有声音传出。然后，就像电视被关闭一样，镜中的影像突然消失了，只剩下高天龙自己苍白的倒影。
高天龙再也受不了了。他冲向大门，猛地拉开，差点撞上站在门外的人。
\"啊！\"他惊叫一声，后退几步才看清来人——是住在隔壁的老太太，王阿姨。
\"小高？\"王阿姨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陈明不是已经...\"
\"我...我来拿点东西。\"高天龙勉强镇定下来，\"您这么晚还没睡？\"
王阿姨摇摇头：\"我听到这边有动静，以为是小偷。这几天晚上总是能听到陈明家里有声音，像是有人在走动...可能是水管坏了。\"
高天龙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可能是吧。您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他快步走向电梯，心跳如雷。身后，王阿姨还在自言自语：\"奇怪...我明明记得陈明已经...\"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高天龙长舒一口气。他需要找个地方冷静思考。也许应该去殡仪馆看看，确认一下陈明的尸体还在不在那里。虽然这个想法让他毛骨悚然，但今晚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了常理。
电梯下到一楼，门开了。高天龙快步走向自己的车，掏出钥匙。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
来电显示：陈明。
高天龙盯着手机，手指颤抖。最终，他按下了接听键。
\"殡仪馆...\"陈明的声音比之前更加扭曲，\"来找我...我在等你...\"
电话挂断了。
高天龙坐进车里，双手紧握方向盘。他知道自己应该回家，锁上门，等到天亮。但某种无法解释的冲动驱使他发动了车子，驶向城郊的平安殡仪馆。
那里是陈明的尸体最后停留的地方。
如果尸体还在那里，那么今晚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或是某种恶作剧。但如果不在...
高天龙不敢继续想下去。夜色中，他的车驶向那个可能藏着最恐怖答案的地方。
殡仪馆的停车场空荡荡的，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提供着微弱的照明。高天龙停好车，看了看手表——凌晨四点三十七分。殡仪馆应该只有值班人员还在。
他走向主楼，玻璃门后亮着灯。高天龙按了门铃，等了将近一分钟，才有一个睡眼惺忪的保安来开门。
\"什么事？\"保安警惕地问。
\"我...我是陈明的朋友。\"高天龙说，\"就是三天前送来的那个车祸遇难者。我想...我想再看看他。\"
保安皱眉：\"现在？殡仪馆晚上不对外开放。而且...\"他压低声音，\"那个人昨天已经下葬了，不是吗？\"
高天龙的心跳漏了一拍：\"下葬？不，葬礼是三天前举行的，但之后尸体应该被送回来了，等待火化。\"
保安摇摇头：\"你搞错了。尸体昨天才被家属认领，今天早上火化的。我亲眼看到的。\"
\"不可能！\"高天龙声音提高，\"陈明没有其他家属，我是他最亲近的朋友！谁认领的尸体？\"
保安被他的激动吓了一跳，后退一步：\"一个...一个中年男人，说是他叔叔。有全套手续和证明...\"
高天龙感到一阵眩晕。陈明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哪来的叔叔？他必须亲眼确认。
\"求你了，让我看看停尸间。我必须确认一下。\"
保安犹豫了一下，也许是看高天龙脸色实在太差，最终点了点头：\"好吧，但只能看一眼。跟我来。\"
他们穿过安静的走廊，消毒水的气味越来越浓。保安用钥匙打开了一扇厚重的金属门，里面是冷藏室。
\"陈明...陈明的尸体在哪个抽屉？\"高天龙问，声音颤抖。
保安查了一下记录：\"b区17号。\"
他们走向那个标着b-17的大抽屉。保安拉出把手，抽屉缓缓滑出...
里面是空的。
\"这...这不可能！\"保安脸色大变，\"我亲眼看着他们把尸体推进来的！\"
高天龙盯着空荡荡的抽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抽屉里只有一些水渍和...几缕湿漉漉的头发。
保安手忙脚乱地翻看记录本：\"记录显示尸体今天早上被火化了，但...但这不对啊，我明明...\"
高天龙突然想到了什么：\"监控！你们有监控吗？\"
保安点点头，带他去了监控室。调出昨晚的录像后，两人都屏住了呼吸。
录像显示，凌晨两点零三分，b-17号抽屉自己缓缓滑出。然后，一个模糊的身影从里面坐了起来，慢慢爬出抽屉。那个人影在冷藏室里站了一会儿，然后...走向了门口。
\"这...这不可能...\"保安脸色惨白，\"尸体...自己走了？\"
高天龙的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陈明。
他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手机。按下接听键后，陈明的声音传来，这次异常清晰：
\"天龙...你找到我了吗？我还在等你...\"
电话背景音里，高天龙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王阿姨在说\"这几天晚上总是能听到陈明家里有声音\"。
陈明...还在他自己的公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