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的手指刚碰到那件外袍的袖口,整条右臂就猛地一抽,像是被谁狠狠拧了一把。他咬牙没松手,可膝盖已经软得撑不住身体,整个人顺着门框往下滑。
“别……别在这时候倒。”他低声说。
屋里静得很。只有香炉里飘出的一缕青烟,在半空扭了个弯,散了。
他低头看怀里的袍子,黑底金纹,冰凰展翅的图案在昏光下泛着冷光。这玩意儿要是拿出去卖,估计能换三座灵脉矿。但现在它盖在他身上,更像一块裹尸布。
【宿主,你现在像极了偷穿女帝衣服准备跑路的通缉犯。】
“你闭嘴行不行?”陈凡在心里回怼,“我现在连喘气都费劲,你还嫌我不够惨?”
【我只是提醒你,你现在正坐在女帝寝殿的门槛上,手里抱着她的常服,鼻孔还在冒血丝——画面太美,我系统都快笑裂了。】
陈凡抬手抹了把脸,指尖沾了点红。他想甩掉,结果手一抖,血点子直接甩到了袍角。
完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这要是被冷如霜看见,怕是不用等百圣女来抓他,他自己就得被冻成冰雕摆门口当装饰。
屋内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他立刻绷直身子,假装自己很精神。
帘子掀开一条缝,冷如霜走出来,还是那身素白寝衣,头发也没挽起,就这么披着。她看了眼陈凡,目光落在他抱紧的外袍上。
“你还抱着它?”
“这不是您让我穿的吗?”陈凡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带血的牙。
“我说的是‘穿上’,不是‘供着’。”
“穿不了啊。”他苦笑,“这尺寸……比我大三圈。您是不是故意整我?”
冷如霜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转身进了内室。再出来时,手里多了把剪刀。
陈凡心头一跳:“您这是要给我裁衣服?还是先裁人?”
她没理他,走到近前,一把夺过外袍摊在地上。咔嚓几下,肩线收窄,袖口裁短,下摆齐边。
动作利落得像在处理战报。
“给。”她把改好的袍子扔他怀里,“现在能穿了。”
陈凡愣住:“您还会做针线?”
“不会。”她说,“但我杀过的人,比你会数的数还多。剪两刀而已。”
他干笑两声,挣扎着起身,背过身去换衣。刚解开锦袍,肋骨处一阵钝痛,差点跪下去。
“疼?”她问。
“不疼。”他嘴硬,“就是有点痒。”
“那就别动。”她突然靠近,一只手按在他肩上,另一只手抓起剪短的外袍往他头上套。
陈凡僵住:“您亲自伺候?这我可不敢当。”
“我不是伺候你。”她一边帮他穿袖子一边说,“我是怕你把我的袍子扯坏了,赔不起。”
“那您还挺贴心。”他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
“我说您手艺真好!”他立马提高音量,“这袍子贴身又不勒,走起路来带风,回头我拿去参加仙界时装周都能拿奖。”
冷如霜终于把袍子给他穿好,退后一步打量了一下,眉头微皱。
“怎么了?”陈凡问。
“歪了。”
“哪歪了?”
她伸手一拉领口,顺手在他胸口拍了下:“现在不歪了。”
陈凡捂着胸口:“您这下手,比打架还狠。”
“再贫一句,我就让你尝尝更狠的。”
他立刻闭嘴。
两人之间安静下来。香炉里的烟继续飘,这次没扭弯,直挺挺地上升,断了。
冷如霜坐到案几旁,给自己倒了杯茶,没问他为什么闯进来,也没提刚才那群女人追他的事。就像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陈凡靠墙站着,感觉身上这件袍子越来越烫,像是吸了他的体温,反过来烤他。
“你不走?”她问。
“我想走。”他说,“但我腿不听使唤。”
“那就坐着。”
“地上凉。”
“那你爬进去。”
“哪个里面?”
“床。”她说,“屏风后面那张。”
陈凡瞪大眼:“您让我睡您床?”
“我没让你睡。”她端起茶杯吹了口气,“我只是说,你可以躺在上面,别死在我屋里。”
“这区别可太大了。”
“随你怎么理解。”她喝了口茶,“但记住,你只能待三个时辰。天亮前必须离开。”
“为啥非得走?”
“因为这地方,从没人敢进。”她看着他,“你是第一个。”
“那我挺荣幸。”
“不是荣幸。”她放下茶杯,“是找死。”
陈凡笑了笑:“可我现在已经半死了,再来一次也不怕。”
冷如霜没接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不像之前那么冷,但也谈不上暖。
【宿主注意,当前环境极度危险!】系统突然出声,【女帝动情值正在缓慢上升,目前已达28%——说明她对你产生了非战斗兴趣!】
“你少胡说八道。”陈凡心声道,“她对我有兴趣也是想看我怎么死。”
【不信你看她眼神,那叫一个欲言又止,典型内心戏多型人格!】
“你再吵,我就把你这个功能关了。”
【你关不了,我是残缺系统,不是蓝牙耳机。】
陈凡懒得理它。他试着活动了下腿,发现稍微能撑住了,便扶着墙一步步往里走。穿过屏风,果然有张宽大的床,雪白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
他小心翼翼躺上去,生怕压出个褶子。
刚躺平,冷如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你知道我为什么没赶你走吗?”
陈凡脑袋一紧:“为啥?”
“因为你进来的时候,”她说,“连呼吸都在发抖。那种狼狈,装不出来。”
“所以我命大,全靠演技差?”
“不。”她站起身,走到屏风边,没进来,声音却更近了,“是因为你明明可以躲别人那里,却偏偏撞进了我最不该来的地方。”
陈凡沉默了几秒,然后笑了:“可能……是我运气不好吧。”
“不是运气。”她说,“是你根本没得选。”
他没反驳。他知道她说得对。当时三条路,他随便拐错一个弯,要么掉进寒渊,要么被圣女们堵死。只有这条幽深回廊,黑灯瞎火,没人守,也没标记。
偏偏通向这里。
“所以你是故意的?”她问。
“我发誓不是!”他立刻举手,“我要知道这是您睡觉的地方,宁可去跟妖魔拜晚年!”
“可你来了。”她轻轻说,“而且还穿着一身血,抱着我给的袍子,坐在我门口,像个……迷路的孩子。”
陈凡一愣。
孩子?
他二十岁,穿越前还是个天天熬夜打游戏的宅男,谁把他当孩子?
但他没反驳。反而觉得这句话,莫名让他松了口气。
至少她没把他当成敌人。
“那你打算怎么处置我?”他问。
冷如霜没回答。她只是转身回到案几旁,重新坐下,拿起一本书翻了起来。
“三个时辰。”她重复了一遍,“别让我后悔让你留下。”
陈凡缩在床角,看着屏风缝隙透出的那点光。外面的女人翻书的声音很轻,但每一页翻过去,都像在他脑子里敲一下。
他闭上眼,意识开始模糊。
就在快要睡着的时候,冷如霜忽然开口:
“陈凡。”
“嗯?”他睁开眼。
“你可知,本帝的寝殿,从未有人敢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