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红色光点在他胸前疯狂跳跃，如同恶魔的凝视。无人机的嗡鸣撕裂夜空，那是比任何警报都更直接的终结宣告。林森甚至能想象出下一秒，高能激光或微型导弹将自己连同这片灌木丛化为焦土的场景。
一切挣扎，终究还是徒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极其细微、几乎融入夜风的破空声从侧后方袭来！紧接着，半空中的无人机猛地一震，闪烁的红光骤然熄灭，如同被掐断电源的玩具，歪歪扭扭地向下坠落，“噗”地一声栽进不远处的泥沼里，冒起几缕青烟。
被击落了！
林森猛地转头，看向破空声传来的方向。在更深的树影下，一个模糊的人影正缓缓放下一个长管状的、类似狙击弩的装置。
是那个通讯里的“未知信号源”？他（或她）不仅远程干扰了系统，更在物理层面进行狙击掩护？
“不想变成筛子就别动！”一个压低的、带着明显不耐和急促的女声从那个方向传来，“还有三架在靠近，它们锁定了之前的信号源，但很快就会进行区域扫描！”
声音年轻，却透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冷硬和干练。
林森立刻伏低身体，屏住呼吸，将所有的生命体征降到最低，如同与环境融为一体。他紧紧攥住“星火之钥”，仿佛这冰冷的物体能给他一丝安全感。
夜空中，果然又出现了三个更小的黑点，呈扇形向这片区域包抄而来，它们盘旋着，发出低沉的蜂鸣，扫描着下方每一寸土地。红色的扫描光线几次从林森藏身的灌木丛上方掠过，最近的一次距离他的后背不足半米。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
终于，在盘旋了将近两分钟后，那三架无人机似乎未能发现任何活体目标，开始提升高度，朝着其他方向飞去，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直到无人机的蜂鸣声彻底远去，林森才缓缓松了一口气，冷汗已经浸透了他残破的衣物。
树影下的人影动了，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移动到林森附近，保持着一个安全的、随时可以反击或撤离的距离。
借着稀疏的星光，林森看清了来者。这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身材娇小但动作矫健如同猎豹，穿着一身沾满泥污和树叶的丛林迷彩，脸上涂着伪装油彩，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异常明亮的眼睛，眼神锐利如鹰，充满了警惕和审视。她背上背着那个改装过的狙击弩，腰间鼓鼓囊囊，显然携带了其他装备。
“你就是林森？”她上下打量着林森，语气谈不上友善，更像是在确认一件麻烦的货物。
“是我。刚才是你……”林森试图起身。
“躺着别动！”女子低喝一声，语气不容置疑，“你身上至少有七个定位信号在发射，除了那个蠢手环，‘星火之钥’本身也被嵌入了追踪器，甚至你衣服的纤维里都有纳米信标！水淼在你身上花的成本可真不小。”
林森心中一寒。他以为自己逃出了监控，没想到从头到脚依然在对方的掌握之中。
女子不再多说，从腰后取出一个巴掌大小、闪烁着绿色指示灯的仪器，快速在林森周身扫描起来。仪器发出细微的滴滴声，当扫描到他手腕的手环和紧握的“星火之钥”时，滴滴声变得尖锐急促。
“手环不能直接拆除，里面有生命体征监测和微型爆炸物，强行剥离会引爆。”女子语速飞快，“‘星火之钥’的追踪信号我可以暂时屏蔽，但持续时间有限。”她取出一个类似金属贴片的东西，啪地一声贴在“星火之钥”表面，钥匙内部那若有若无的嗡鸣声顿时消失了。
接着，她又拿出一个喷雾罐，对着林森全身快速喷了一遍，一股奇异的、带着金属和臭氧混合的气味弥漫开来。“暂时干扰纳米信标，能骗过非重点区域的扫描，但瞒不了多久。”
做完这一切，她后退一步，依旧保持警惕。“能站起来吗？我们必须立刻转移，这里不安全了。”
林森尝试活动了一下四肢，虽然虚弱，但基本的行动力还在。他撑着地面站起身。“你是谁？为什么帮我？”
“你可以叫我‘Z’。”女子言简意赅，显然不是真名，“帮你，是因为你和我们的目标暂时一致——搞垮‘彼岸’，阻止水淼的‘镜像计划’。”她一边说，一边快速收拾装备，并示意林森跟上。
“你们？‘守夜人’？”林森跟上她的脚步，两人沿着沼泽边缘，借助地形快速移动。
Z发出一声嗤笑，带着浓浓的不屑：“‘守夜人’？那群官僚和理想主义者组成的废物联盟，早就被‘彼岸’渗透成筛子了！你之前收到的所有关于‘守夜人’会救援你的信息，一半是水淼放出的烟雾弹，另一半就是他们内部泄露的。攻击‘彼岸’主入口吸引火力的，是我们的人。”
不是“守夜人”？林森心中再次掀起波澜。还有一个隐藏在更深处的、对抗“彼岸”的组织？
“那你们是？”
“一群不想看到世界被某个疯女人和她那些‘完美镜像’取代的‘残次品’集合体。”Z的语气带着一丝自嘲和决绝，“详细情况路上再说，现在我们必须赶到第二个撤离点，第一个已经暴露了。”
她的移动速度极快，而且对这片地形异常熟悉，总能找到最隐蔽、最坚实的路径。林森必须集中全部精力才能跟上。
“你刚才在通讯里说，‘她不是最初’是什么意思？‘锚点’又是什么？”林森追问，这是他最关心的两个问题。
Z的脚步微微一顿，回头看了林森一眼，眼神复杂：“字面意思。你认识的那个水淼，可能并不是‘镜像计划’最初的那个创始人。或者说，不是唯一的那个。至于‘锚点’……”她犹豫了一下，“那是陈明远教授留下的最后线索，指向能彻底瓦解‘镜像计划’的关键。但我们至今无法完全破译。”
陈教授！果然和他有关！
就在两人即将穿过一片枯芦苇丛，抵达Z所说的第二个撤离点——一个隐蔽的河湾，那里应该有一艘小型气垫船——时，Z猛地停下脚步，举起拳头示意停止。
她蹲下身，耳朵贴近地面，仔细倾听着什么，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怎么了？”林森低声问。
“来不及了……”Z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他们动用了‘猎犬’……地面震动感应器和气味追踪单元混合的搜索网……我们被包围了。”
她站起身，快速环顾四周，最终目光定格在不远处一条因为降雨而变得湍急的河流。
“只有一个办法了。”Z深吸一口气，指向那条河，“跳下去！顺流而下，能冲出去多远是多远！这是唯一可能摆脱‘猎犬’追踪的方式！”
跳进这条冰冷、湍急、充满未知风险的河里？以林森此刻的状态，几乎是九死一生！
但看着Z那决绝的眼神，听着周围逐渐清晰的、某种大型机械犬类奔跑和嗅探的声音，林森知道，她没有骗他。
没有时间犹豫了。
Z率先冲向河岸，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翻滚的浊流中，瞬间被河水吞没。
林森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越来越近的搜索灯光和机械犬的低吼，咬紧牙关，用尽最后的力气，也跟着跳了下去。
刺骨的冰冷瞬间包裹全身，巨大的水流力量拉扯着他，将他卷入河心，冲向未知的下游。他拼命挣扎着将头露出水面，在起伏的波浪中，他看到岸边的搜索灯光在河面上徒劳地扫射，并逐渐远去。
他们暂时摆脱了。
但冰冷的河水正在迅速带走他本已不多的体温和体力，意识再次开始模糊。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似乎看到，在下游不远处的河面上，漂浮着一截巨大的、被洪水冲垮的枯木……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那截枯木挣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