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这天，北平城飘起了小雪，细碎的雪花落在胡同的青石板上，很快就融化了，留下湿漉漉的痕迹。周明远按照布防图上的标记，乔装成一个拉洋车的，推着一辆旧洋车，往城郊的方向走。洋车的车座上，放着一件厚厚的棉袄，里面藏着那把手枪和一张简易的地图 —— 这是他根据布防图，手绘的前往军火库的路线。
路上的日军岗哨比之前更多了，每个岗哨前都堆着沙袋，架着机枪，士兵们穿着厚厚的棉衣，戴着皮帽，眼神警惕地盯着过往的行人。周明远故意把洋车的车把压低，弓着背，装作吃力的样子，慢慢往前走。遇到岗哨时，他赶紧递上 “良民证”，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太君，拉活的，去城郊给人送东西。”
有个日军士兵用枪托敲了敲洋车的车座，问：“里面装的什么？” 周明远赶紧掀开棉袄的一角，露出里面裹着的几个馒头和一小罐咸菜：“给城里亲戚送的，天冷了，让他们尝尝。” 日军士兵看了看，没发现异常，又骂骂咧咧地让他过去了。周明远心里松了口气，推着洋车继续往前走，车轱辘在湿滑的路上发出 “咯吱咯吱” 的声响，像在为他的紧张伴奏。
按照地图的指引，周明远很快到了城郊的一片荒地。荒地旁边，有一座高大的围墙，墙上拉着铁丝网，门口站着两个荷枪实弹的日军，这就是日军的军火库。他赶紧把洋车停在不远处的一棵老槐树下，假装休息，实则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军火库的情况。
军火库的围墙很高，至少有三米，墙上除了铁丝网，还装着探照灯，每隔十分钟就会扫过一圈。门口的日军士兵每隔半小时就会换一次岗，换岗时会有短暂的空隙 —— 这或许是潜入的机会。而且他还注意到，军火库的侧面有一个排水口，虽然不大，但足够一个人钻进去，只是排水口周围有两个暗哨，需要先解决掉。
周明远在老槐树下坐了很久，直到天快黑了，才推着洋车往回走。他没有直接回修鞋店，而是绕到军火库附近的一个小村庄，找到了村里的地下党员 —— 这是张掌柜之前给他的联络名单上的人，名叫老郑，是个农民，负责打探城郊的消息。
老郑的家很简陋，土坯房，院里种着几棵白菜。他见周明远进来，赶紧关上门，递上一碗热红薯粥：“周同志，快喝点热的，外面冷。” 周明远接过粥，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蔓延到全身。他把观察到的军火库情况告诉老郑，问：“老郑，你知道军火库里面的布局吗？还有，排水口通向哪里？”
老郑皱起眉头，想了想说：“我听村里的人说，军火库里面分了好几个区域，东边是放枪支弹药的，西边是放炸药的，中间是办公区。排水口应该通向村外的一条小河，只是里面很黑，还有很多积水，不好走。”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用炭笔在上面画着：“这是我大概画的军火库里面的布局，你参考一下。”
周明远接过纸，仔细看了看，心里有了个计划：“老郑，我想今晚就潜入军火库，摸清里面的情况，最好能毁掉一部分军火，给日军的‘扫荡’计划添点麻烦。你能帮我准备点东西吗？比如手电筒、绳子，还有一些干柴 —— 我想用来制造混乱。” 老郑点点头：“没问题，我这就去准备，你先歇会儿，养养精神。”
天黑后，老郑把准备好的东西交给周明远：“手电筒里的电池是新的，绳子够长，干柴我已经用油浸过了，一点就着。还有这个，” 他递过来一个布包，“里面是几个馒头和一壶水，路上吃。” 周明远接过东西，心里充满了感激 —— 正是这些平凡的百姓，用他们的勇气和善良，支撑着抗日的事业。
告别老郑，周明远再次来到军火库附近。此时，雪已经停了，月光洒在地上，像一层薄薄的银霜。他绕到军火库的侧面，找到那个排水口，躲在旁边的灌木丛里，等待换岗的时机。探照灯的光柱时不时扫过，他赶紧低下头，屏住呼吸，生怕被发现。
终于，到了换岗的时间，门口的日军士兵开始交接，侧面的暗哨也注意力不集中了。周明远抓住机会，快速冲过去，从怀里掏出麻醉针，对准两个暗哨的脖颈轻轻一推。暗哨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他快速把暗哨的尸体拖进灌木丛，然后趴在地上，钻进了排水口。
排水口里面又黑又窄，还积着齐腰深的污水，冰冷的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衣服，冻得他牙齿打颤。他打开手电筒，微弱的光线照亮了前方的路。排水口里面很臭，弥漫着腐烂的气味，他强忍着不适，慢慢往前爬。爬了约莫十分钟，终于看到了前面的亮光 —— 这是排水口的另一端，通向军火库的内部。
周明远从排水口钻出来，悄悄躲在一堆木箱后面。军火库里面很大，堆满了各种军火，有步枪、机枪，还有一箱箱的炸药。几个日军士兵正在巡逻，手里拿着手电筒，来回走动。他赶紧关掉手电筒，屏住呼吸，等巡逻的日军走远，才悄悄站起来，开始摸索着查看军火库的布局。
按照老郑画的地图，他很快找到了东边的枪支弹药区。这里堆满了木箱，上面标着日文，他打开一个木箱，里面全是崭新的步枪。他心里一喜，从怀里掏出用油浸过的干柴，放在木箱旁边，又拿出火柴，准备点燃。可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 是巡逻的日军回来了！
周明远赶紧躲到旁边的炸药箱后面，屏住呼吸，连心跳都刻意放缓。巡逻日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束在木箱上扫来扫去，光影交错间，他能清晰看到日军皮靴上沾着的泥点 —— 那是从城郊荒地带来的，和他裤脚的泥渍一模一样。
“怎么好像有股怪味？” 一个日军士兵嘀咕着，光束突然停在周明远藏身的炸药箱附近。周明远手心瞬间沁满冷汗，右手悄悄摸向腰间的手枪，手指扣在扳机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另一个日军却不耐烦地摆摆手：“哪有什么味，就是污水沟的臭味，快走吧，别耽误时间。”
脚步声渐渐远去，周明远才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贴在身上冰凉刺骨。他不敢再耽搁，快速掏出火柴，擦亮后凑近干柴。火苗 “噌” 地窜起，橘红色的火焰在昏暗的军火库里格外刺眼，很快就舔舐到旁边的木箱。他知道，一旦火势蔓延到弹药箱，整个军火库都会爆炸，必须在火势变大前撤离。
可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哨声 —— 是日军发现暗哨不见了！周明远心里一急，刚要往排水口跑，就看见几个日军举着枪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佐藤！他手里拿着军刀，眼神凶狠如狼：“有人闯进军火库了！快搜！”
周明远赶紧躲回炸药箱后面，脑子里飞速思考对策。火势已经开始蔓延，木箱的木板发出 “噼啪” 的燃烧声，浓烟呛得他直咳嗽。佐藤似乎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带着日军往这边走过来，军靴踩在地上的声响像重锤般砸在周明远心上。
“那边着火了！快灭火！” 一个日军大喊着，举着灭火器冲过来。周明远抓住机会，突然从炸药箱后冲出来，手里的手枪对准日军开枪。子弹打穿日军的肩膀，他惨叫着倒在地上，灭火器 “哐当” 一声摔在地上，泡沫溅了满地。
佐藤见状，举着军刀就朝周明远扑过来：“又是你！这次看你往哪跑！” 军刀带着风声劈来，周明远赶紧侧身躲开，刀刃擦着他的胳膊划过，在棉衣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口子，里面的棉花瞬间露了出来。他趁机一脚踹在佐藤的膝盖上，佐藤吃痛跪倒在地，周明远转身就往排水口跑。
“别让他跑了！” 佐藤捂着膝盖大喊，日军们纷纷开枪，子弹在他身边的木箱上留下密密麻麻的弹孔，木屑飞溅，有的甚至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带来一阵灼热的痛感。他冲到排水口前，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冰冷的污水瞬间没过胸口，冻得他浑身一哆嗦，却也让他清醒了几分。
顺着排水口往外爬时，身后传来 “轰隆” 一声巨响 —— 军火库的弹药箱被点燃了！巨大的冲击力顺着排水口传来，周明远感觉后背像是被人狠狠推了一把，整个人往前踉跄了几步，额头撞在石壁上，眼前一阵发黑。他咬着牙，强撑着继续往前爬，耳朵里全是嗡嗡的轰鸣声，什么都听不见。
爬了约莫二十分钟，终于从排水口钻了出来，外面已经是村外的小河边。月光洒在河面上，泛着粼粼波光，远处的军火库方向火光冲天，照亮了半边夜空，爆炸声还在断断续续地传来。周明远瘫坐在河边的草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喉咙里又干又疼，像是要冒烟一样。
他掏出怀里的水壶，猛灌了几口冷水，才感觉稍微舒服了些。胳膊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他撕开棉衣的口子，看见一道不算太深的伤口，正往外渗着血。他从怀里掏出块干净的布条，简单包扎了一下，又摸出老郑给的馒头，咬了一口 —— 馒头已经凉透了，还带着点河水的湿气，却依旧是他此刻能找到的最好的食物。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周明远赶紧警惕地站起来，举着手枪对准声音来源。“是我，老郑！”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老郑举着双手从树后走出来，脸上满是焦急，“你没事吧？刚才听见爆炸声，我就赶紧过来了。”
周明远放下枪，松了口气：“没事，就是受了点轻伤。军火库炸了一部分，应该能给日军的‘扫荡’计划添点麻烦。” 老郑走上前，看着远处的火光，眼里满是激动：“好！炸得好！这些狗日的日军，早就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了！”
两人趁着夜色，悄悄回到老郑的家。老郑赶紧找来电灯，仔细给周明远处理伤口，又给他煮了碗热姜汤：“快喝点，暖暖身子，别感冒了。现在日军肯定在到处搜捕你，你得赶紧离开这里，回城里去。”
周明远接过姜汤，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暖意顺着食道蔓延到全身。他点了点头：“我知道，明天一早我就走。对了，老郑，你也得小心点，日军肯定会怀疑到这个村子，你最好先躲几天。” 老郑笑了笑：“放心吧，我在这村里住了几十年，有的是地方躲。你路上才要多加小心，城里的日军现在肯定查得更严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周明远就换上老郑给的旧棉衣，背着简单的行李，往北平城的方向走。路上的日军岗哨果然比之前多了好几倍，每个岗哨前都贴着他的画像，上面写着 “悬赏捉拿” 的字样，旁边还画着一个红色的叉。
他不敢走大路，只能绕着山路往城里走，饿了就啃几口馒头，渴了就喝几口山泉水。走了整整一天，直到天黑，才靠近北平城的南门。他躲在城外的树林里，观察着岗哨的情况 —— 日军正拿着他的画像，挨个盘查进城的人，甚至连拉洋车的、挑担子的都不放过。
周明远知道，硬闯肯定不行，必须想个办法。他看着不远处有个推着粪车的老汉，正被日军拦在路口盘问，心里突然有了个主意。他悄悄绕到老汉的粪车后面，趁着日军不注意，钻进了粪车的夹层里 —— 这是他之前在根据地学的隐蔽技巧，粪车的气味能掩盖人的气息，很少有人会仔细检查。
粪车的夹层又窄又臭，粪便的臭味直冲鼻腔，周明远强忍着恶心，紧紧贴着木板。日军果然只是掀开粪车的盖子看了一眼，就捂着鼻子挥手让老汉过去了：“快滚快滚！臭死了！”
顺利进城后，周明远在僻静的巷子里从粪车夹层里钻出来，身上沾满了粪水，臭味熏得他自己都忍不住皱眉。他赶紧找了个水井，打了桶水简单冲洗了一下，又换上藏在怀里的干净衣服，才往南锣鼓巷的修鞋店走。
回到修鞋店时，店主正焦急地在门口来回踱步，看见周明远回来，赶紧拉着他进了屋：“你可算回来了！这几天你没回来，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张掌柜也来过好几次，说有重要的事找你。”
周明远心里一紧：“张掌柜找我？出什么事了吗？” 店主摇了摇头：“他没说，就说让你回来后赶紧去瑞蚨祥找他，好像是关于根据地的消息。” 周明远点点头，心里涌起一股不安 —— 难道根据地那边出什么事了？
他不敢耽搁，简单吃了点东西，就往瑞蚨祥走。此时的北平城已经安静下来，只有零星的日军巡逻队在街上游荡，路灯发出昏黄的光，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他贴着墙根，快速往前走，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根据地那边一切安好。
来到瑞蚨祥门口，他轻轻敲了敲后门，里面传来张掌柜的声音：“谁？” 周明远压低声音说：“是我，周明远。” 后门很快打开，张掌柜拉着他进了屋，脸上满是激动：“你可算回来了！根据地那边传来消息，说你炸了日军的军火库，打乱了他们的‘扫荡’计划，上级还特意表扬你了！”
周明远心里一松，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笑了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能给日军添点麻烦就好。对了，还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张掌柜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条：“这是根据地最新的指令，让我们尽快重建交通线，把更多的药品和情报送过去。还有，春节快到了，日军可能会在城里搞‘庆祝活动’，让我们多加小心，别被他们抓住把柄。”
周明远接过纸条，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把纸条塞进嘴里咽了下去。他看着张掌柜，坚定地说：“放心吧，交通线的事交给我，我一定会尽快完成任务。春节期间，我也会多加小心，不会给日军可乘之机。”
张掌柜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这几天也累了，先在店里好好休息几天，养养精神，再开始行动。” 周明远点点头，心里却知道，他没有太多时间休息 —— 根据地还在等着他们的支援，北平城的百姓还在等着解放，他必须尽快行动起来，为抗日事业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接下来的几天，周明远就在瑞蚨祥的阁楼里休息，同时开始研究重建交通线的计划。他根据张掌柜给的联络名单，一一联系上那些还在北平城的地下党员，约定好联络方式和地点。期间，他也没忘记去城隍庙看看老道士，老道士说，日军后来又去庙里搜过几次，却什么都没找到，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春节很快就到了，北平城的街上挂起了红灯笼，却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 日军在街上游荡，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嘴里说着 “中日亲善” 的鬼话，手里却依旧握着枪，眼神警惕地盯着每一个路过的百姓。周明远看着这一切，心里充满了愤怒，却也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 —— 他一定要把日军赶出北平城，让这座古城重新恢复往日的生机。
这天晚上，周明远按照约定，在城南的茶馆里和一个地下党员接头，对方带来了一批药品，需要尽快送到根据地。周明远小心翼翼地把药品藏进绸缎的夹层里，准备第二天一早出发。可就在他要离开茶馆时，突然看见几个特务走进来，为首的正是佐藤！
周明远赶紧低下头，假装喝茶，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 杯底还沾着半片没泡开的茶叶，像他此刻悬着的心。佐藤的皮靴踩在青石板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从他身边擦过时，还带着一股劣质烟草的味道。他不敢抬头，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茶馆门口，才缓缓松了口气。
夜色更浓了，周明远裹紧棉衣，把装着药品的绸缎包往怀里又揣了揣，快步走进胡同。巷口的路灯忽明忽暗，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像极了暗处窥伺的特务。他知道，明天送药品的路绝不会太平，佐藤既然出现在茶馆，说不定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但他没再多想，只是加快脚步往瑞蚨祥走 —— 今晚得把路线再核对一遍，确保药品能安全送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