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还在涨。
陈渊贴着墙根蹲在排水层交叉口，污水已经漫到大腿。他低头看了眼胸前的防干扰容器，芯片在里面轻轻震动，像是被人远程敲了三下。
他知道藏不住了。
刚才那台黑甲机甲转身离开时没动手，不是放过他，是根本不需要。他们要的是数据，而他现在就是个移动存储器。管理者想杀他灭口，神秘人要留他带货，两边都不急着收网。
但夹缝里的人最怕僵住。
他抬手摸了摸左肩，装甲拆了之后机械臂一直不稳，系统提示失衡，走路都偏。可现在反而成了优势——每次动作都会引发微小抖动，这种非标准机体反应让追踪信号变得混乱。
头顶传来重机甲踏步声，震得管道嗡嗡响。红外视觉里，一台管理者重型机甲正沿着主排污管压过来，液压臂完全展开，像要把整条通道堵死。它的动作比之前慢，明显刚从Emp瘫痪中恢复，伺服系统还没调顺。
就在它即将进入射程时，侧边支管突然喷出一股高压水流。
那台黑甲防水机甲又回来了。
它站在水流对面，掌心切割器亮起红光，目标却不是陈渊，而是管理者机甲。两方直接撞在一起，金属碰撞声炸开，火花溅进污水里“滋”地冒烟。
陈渊没动。
这种场面不是偶然。一方靠指令联动，走流程；一方按程序执行，讲节奏。两者打架就像两个不同系统的程序硬碰，中间必然有空档。
他开始记时间。
管理者机甲每打出一套连招，右肩会有半秒延迟，像是等后台确认命令。而黑甲人攻击都是三连式，斩击—横扫—突刺，打完立刻后撤，冷却间隔固定零点七秒。
这不像临场发挥，倒像是预设脚本。
他又想起刚才芯片突然响应的事。如果对方真能全程监控，何必用探测杆找证据？直接定位不就行了？说明他们的追踪也有盲区，只能阶段性同步位置。
也就是说，他们不是实时操控，是在“读档”。
念头落地，重型机甲一记横扫把黑甲人逼退半步，右腿却踩进了锈蚀铁网区域。电流“啪”地窜起，整条腿猛地抽搐，驱动关节冒出白烟。
机会！
陈渊立刻往前冲，不是逃，是往战斗中心钻。两方交火时谁也不会优先锁定中间乱跑的目标，尤其是这个目标还带着他们都要的东西。
他贴着墙壁绕到侧面，在红外视野中标出几处电网区域。这些地方原本是维修工偷懒接的临时线路，年久失修，漏电严重。管理者机甲体型大，避不开；黑甲人动作快，但路线固定，只要算准时机就能引他们踩坑。
果然，黑甲人第三次逼近时走的还是同一条路径。
陈渊抓起一块生锈的铁皮，用力砸向旁边一根粗管。“当”的一声巨响，声音顺着金属传出去老远。
黑甲人反应极快，瞬间转向声源方向，脚步微顿。
就是这一顿。
它下一步落点正好在电网边缘。陈渊几乎同时扑向另一边，刚落地就看见蓝紫色电弧顺着铁网爬上去，直击对方腿部装甲。黑甲人踉跄了一下，眼部传感器由绿转橙，明显在重启局部系统。
陈渊喘了口气，靠在一根支撑柱上。这场面像极了地球上的机器人格斗赛，拼的不是火力，是反应延迟和程序漏洞。
他掏出手套内置的记录模块，快速回放刚才的战斗片段。十七秒内，管理者机甲出现了四次指令等待期，最长一次达一点二秒；黑甲人完成了三次完整攻击循环，每次蓄能前眼部都有零点三秒的颜色变化。
这两个破绽够用了。
他刚存好数据，头顶通风井传来旋翼声。无人机群来了，应该是管理者呼叫的空中支援。这种型号擅长热成像追踪，在封闭空间里特别难甩。
但他现在不怕被看见。
他把防干扰容器从胸口取下，故意挂在机械臂外侧，然后一步步走进电网密集区。水下的电线早就腐蚀得七七八八，有些地方裸露铜芯，只等一个导体落下。
重型机甲果然追了过来。
它踩进积水时明显减速，但看到防干扰容器那一瞬，突然提速猛扑。显然，它的任务也更新了——夺回数据。
陈渊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在对方踏入电网中心的瞬间启动机械臂动力过载，整个人横向翻滚出去。几乎同一时间，重型机甲右腿踩中一根断裂电缆，“砰”地炸出一团电火花，整条腿当场锁死。
但它还没倒。
驾驶舱里的驾驶员强行切换备用电源，准备用手臂武器锁定陈渊。
可就在这时，上方中继器模块附近爆出一阵强光。
Emp装置炸了。
这是他最后的电磁脉冲弹，本来留着保命，但现在用更值。爆炸瞬间干扰了无人机群的信号链，所有旋翼失去同步，几架直接撞在一起，摔进污水里溅起大片水花。
趁着这片混乱，陈渊翻身靠上一根主排污管，背部紧贴冰冷金属。他摘下手套，把记录下来的数据全部拷进本地缓存。七次攻击间隔、五处动作延迟、三种能量波动频率，全齐了。
他抬头看去。
黑甲人已经退出战场，站在远处支管道口，没有再追。它的传感器恢复绿色，静静盯着陈渊，像是在评估什么。
管理者那边也没动静。
重型机甲瘫在原地，无人机坠毁一半，剩下的在管道间打转，找不到目标。
他赢了一轮。
不是靠蛮力，是靠看懂了规则。
这两边都不是自由作战，一个听命于中央系统，一个执行预设程序。他们在打架，其实都在按剧本走。而他不一样，他是活人，能变招。
他慢慢把防干扰容器重新扣回胸前。芯片还在震，同步节点列表停在“3\/7”，没再更新。但这不重要了。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对方会调整策略，派更强的单位来，或者改用新频率追踪。
他得比他们更快。
他靠着管道坐了下来，双腿泡在污水里，呼吸渐渐平稳。左肩的失衡警告还在闪，但他已经习惯了那种倾斜感。就像小时候骑自行车，刚开始总歪，后来发现歪着反而不容易摔倒。
远处传来新的脚步声。
不是机甲，是人穿作战靴的声音，节奏稳定，一步一步靠近。
陈渊没抬头。
他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他只是把手慢慢放在机械臂的应急开关上，指节轻轻压住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