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的手电光停在那张咧开的嘴上，冷气顺着通风管往上爬。
小李往后退了半步，脚踩到一块松动的铁皮，哐当一声响。
孩子没动，只是歪了歪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像是卡了沙子的旧齿轮在转。
“你是谁？”林悦把信号枪往前送了点。
“我是守门人。”小孩说，“也是最后一个活着的记录员。”
小李咽了口唾沫：“你还活？这地方连饭都没得吃吧？”
“我不吃饭。”她笑了笑，“我靠电力活着，靠记忆维持意识。这系统崩了一半，我也只剩半条命。”
林悦皱眉：“那你刚才说‘你们不该来’，是警告？”
“是事实。”小女孩抬起手，指尖划过控制箱表面，“你们一进来，分流程序就启动了。主电源正在切换，倒计时三十七分钟。之后，b7区封印会降为临界状态。”
“我们就是为了切断主电源才来的！”小李急了，“陈渊让我们来改线路的！”
“所以他快死了。”小女孩平静地说。
两人同时愣住。
“什么？”林悦声音压低。
“他现在的位置，是旧日志室。那里原本不通电，但现在整个系统被唤醒，备用电源开始反向供能。再过半小时，那边也会通高压。他要是没离开，会被电成焦炭。”
林悦猛地转身看小李：“地图呢？快调出来！”
小李手忙脚乱掏终端，手指抖得点不准屏幕。
“不用了。”小女孩说，“我知道他在哪。我可以带你们走捷径，但有个条件。”
“你说。”林悦盯着她。
“帮我重启日志备份。”她说，“我把所有数据都锁进了核心缓存，没人能读。只有找到正确的解码序列，才能打开。你们要是不答应，我就关掉这条通道的照明——黑着出去，随便你们。”
林悦和小李对视一眼。
“你到底想干嘛？”林悦问。
“我想让人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她低头抱住膝盖，“我不想再一个人记着了。”
小李咬牙：“行！等救完陈渊，我们帮你读数据！”
小女孩点点头，缓缓站起来。她的脚底没有肉垫声，像踩在空气上。
“跟我走。”
她转身走向管道深处，脚步轻得不像实体。
林悦拉住小李袖子：“别掉队，也别乱说话。”
三人沿着狭窄通道前行，拐了两个弯后，墙面材质变了，从锈铁板变成了光滑的白色合金。
“这是内层区了。”小女孩说，“离主控近了。”
前方出现一道竖井，里面有根垂下来的电缆，外皮剥落，露出铜丝。
“爬这个。”她说，“下面有维修通道，直通旧日志室下方。”
小李抬头看：“这玩意儿能承重吗？”
“不能。”她说，“但它连着警报系统。你们要是摔下去，整栋楼都会知道有人入侵。”
林悦二话不说抓住电缆，试了试力度，然后开始往下攀。
小李紧随其后，一边抓一边嘀咕：“我要是挂在这儿，记得把我手机留给爸妈……他们还能刷我账号看短视频。”
“闭嘴。”林悦在下面喊，“再叨叨把你踹下去。”
到底后是一条低矮的横向通道，头顶每隔几米就有个闪烁的红灯。
小女孩飘一样落在他们面前：“前面十米右转，有个检修口。推开就能看到他。”
林悦加快脚步。
转角处果然有个方形盖板，边缘有手动螺丝扣。
她拧开四个角，用力一推，盖板滑开。
下面是间昏暗的房间，墙上全是嵌入式显示屏，大部分黑着。角落里坐着一个人，背靠墙壁，左臂用破布吊着，右手撑在地上。
正是陈渊。
他抬头看见开口，眼神一震：“你们怎么这么快？”
“有人带路。”林悦跳下去，落地时膝盖一软，“而且我们知道你要被电熟了。”
小李也跟着跳下来，差点摔脸朝地。
陈渊苦笑：“那还真是赶上了。”
林悦蹲下检查他胳膊：“断了？”
“错位。”他说，“自己掰回去就行，就是没力气。”
“别动。”林悦掏出工具包里的固定夹，“先稳住。”
小李环顾四周：“这儿就是你说的日志室？啥也没看见啊。”
陈渊抬下巴指向墙边一台主机：“数据都在里面，但我打不开。需要双因子验证，一个是权限密钥，另一个是生物识别。”
“谁的？”小李问。
“实验负责人。”他说，“可人都死光了。”
小女孩的声音突然从上方传来：“我能提供密钥。”
三人抬头。
她站在盖板边缘，低头看着他们。
“你怎么下来了？”小李吓一跳。
“我不是人。”她说，“我是系统残留意识，承载了最后一位研究员的记忆碎片。他的权限还在，只要你们愿意读取，就能解锁。”
陈渊盯着她：“你是……那个失败品？”
“算是。”她说，“他们把我脑子接进系统，想造永生管理员。结果肉体死了，意识却卡住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在这里，看着数据一点点腐烂。”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那就读。”陈渊说，“现在就开始。”
小女孩伸手按在主机接口上，指尖变形成金属探针，插进数据端口。
屏幕闪了一下，跳出提示：
【检测到遗留权限，是否加载记忆模块？】
陈渊伸手点了确认。
画面跳转，出现一段视频。
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坐在桌前，脸色憔悴。
“日期标记：星历417年9月3日。我是首席研究员周明远。今天，我要记录最后一段日志。”
他喘了口气。
“我们以为是在创造未来，其实是在打开地狱之门。‘星图锚点’不是导航装置，是召唤器。它连接的是另一侧的空间节点，用来迎接‘高维存在’。”
林悦低声骂了句。
“上面的人说这是科研项目，实际上，他们在准备献祭。第一批三百名志愿者，全被注入神经融合剂，接入主系统。他们成了活体服务器，维持通道稳定。”
画面切换，显示一群人在透明舱室内抽搐，身上连满导线。
“后来我们发现，那些‘存在’根本不是来交流的。它们吞噬意识，复制思维，伪装成人类混入社会。已经有三个城市管理者被替换了。”
陈渊握紧拳头。
“我们想关闭系统，但权限被锁死。高层派兵镇压，所有知情者都被清除。我逃进这里，把自己女儿的意识上传进辅助系统，让她替我守住最后一条证据。”
镜头再次回到男人的脸。
“如果有人看到这段视频，请记住：不要相信任何自称来自‘上级指令’的信息。不要重启未认证的遗迹网络。更不要让星图锚点完成校准——一旦七座遗迹同步，通道就会完全打开。”
视频结束。
主机自动弹出一张加密文件。
标题写着：【同步协议·残缺版】
陈渊立刻打开。
里面是七组坐标编号，对应不同星域的遗迹位置。其中六个标着“未激活”，第七个——也就是他们所在的这座——显示为“已启动”。
还有段文字说明：
＞ 同步需满足三项条件：
＞ 1. 每座遗迹至少一名活体操作员；
＞ 2. 主电源持续供电达六十分钟以上；
＞ 3. 所有站点同时输入启动密钥。
“操。”小李一屁股坐下，“我们现在就在帮他们完成第一步。”
林悦看向陈渊：“还能停吗？”
“可以。”他说，“只要在六十分钟内切断主电源，或者杀死操作员。”
“那还等啥？”小李站起来，“赶紧去关电啊！”
“问题是。”陈渊指着文件末尾一行小字，“密钥必须由‘初始绑定者’输入。也就是说，每个遗迹的操作员，都是被选中的——包括我。”
林悦猛地看向小女孩：“你也是？”
小女孩点头：“我是第七号绑定者。我的任务，就是在系统重启后按下确认键。”
“所以你现在是关键人物。”陈渊盯着她，“你愿不愿意，毁掉这个系统？”
她沉默了很久。
然后轻轻说：“我爸爸让我留下证据，没让我拯救世界。”
“但你可以做个选择。”陈渊说，“继续当个记录者，或者，成为终结这一切的人。”
她抬起头，眼睛那两道缝直直对着他。
“如果我毁了系统，我会消失吗？”
“可能会。”陈渊说，“但你会留下名字。而不是只被叫做‘失败品’。”
她笑了下。
很小，但很真。
“那我选第二个。”
她抬起手，准备拔出数据接口。
就在这时，头顶红灯突然变成绿色，连续闪了三下。
“警告。”她声音变了，“外部入侵检测触发。有三艘飞船正在接近地表入口，信号标识为——星际海盗。”
小李瞪眼：“他们这么快？”
“不是他们。”小女孩说，“是有人给他们发了坐标准确位置。就在十分钟前。”
陈渊猛地抬头：“谁干的？”
“系统日志显示……”她闭了下眼，“是你之前炸掉的黑色机甲，它的残骸还在传输信号。它不是普通战斗单元，是信标投放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