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栀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只觉得周围的喧嚣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而不真切。周铭那句“陈煦和魏哲可能存在联系”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她心里激起了惊涛骇浪。她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明明是初夏时节，却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
陈煦...那个总是温文尔雅、说话不急不缓的学长？她想起他递给自己U盘时关切的眼神，想起他在图书馆帮自己找资料时的耐心，甚至刚才在咖啡厅里那副专业诚恳的模样——这一切难道都是精心设计的表演？
一阵反胃的感觉涌上喉咙。她连忙从包里掏出周铭给她的备用手机，手指有些发抖地删除了所有和陈煦相关的联系方式。每一个确认删除的提示音都让她心里咯噔一下。
必须立刻告诉陆辰言！
这个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她不再犹豫，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拨通了他的电话。
电话响了七八声才被接起，背景音里隐约传来仪器运行的嗡鸣声，像是在实验室。
“栀栀？”陆辰言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依旧沉稳。
“辰言，”林栀的声音不自觉地发紧，“我...我刚才见到陈煦学长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两秒，随即他的声音沉了下来：“他找你做什么？”
林栀深吸一口气，尽量条理清晰地把咖啡厅里的对话复述了一遍，特别是陈煦那句看似关心实则试探的话，还有自己那种强烈的不安感。
“...周铭学长说，他们查到陈煦和魏哲可能有联系。”她说完最后一句，感觉自己的手心都在冒汗。
电话那头陷入了更长的沉默，只有隐约的电流声传来。林栀甚至能想象到他此刻紧锁的眉头和骤然冷峻的眼神。
“你现在人在哪里？”良久，陆辰言的声音传来，平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在学校商业街这边。”
“待在人多的地方别动，我让周铭的人马上过去接你回宿舍。”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在我联系你之前，不要单独见任何人，特别是陈煦。”
“好，我知道了。”林栀乖乖应道。
挂断电话，她靠在路边的一棵梧桐树上，这才感觉双腿有些发软。陆辰言的反应证实了她的猜测——情况可能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
没过多久，两个穿着便装但身形挺拔的年轻人找到了她，客气地请她上车。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车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实验室里，陆辰言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前，看着外面阴沉的天色。他刚结束了一个关键数据的模拟运算，结果并不理想，正心烦意乱时接到了林栀的电话。
陈煦。
这个名字像一根刺，扎进了他原本就紧绷的神经。他记得这个总是一身名牌、谈吐得体的商学院才子，记得他看林栀时那种若有若无的眼神。之前他只当是普通的追求者，并未放在心上，可现在...
他立刻拨通了周铭的电话，语气冷得能结冰：“陈煦和魏哲的联系，查到什么程度了？”
“八成把握。”周铭的声音同样凝重，“我们查到陈煦父亲的公司最近半年和鼎盛集团有几个见不得光的资金往来，而鼎盛背后就是劳伦斯家族。另外，陈煦个人名下有个离岸账户，上个月收到过一笔来路不明的钱，虽然经过了好几层伪装，但技术团队追踪到最后，怀疑是魏哲控制的虚拟货币钱包。”
果然是为了钱。陆辰言冷笑一声，这种为虎作伥的人他见多了。
“他接近林栀的目的？”
“主要是监视和试探，想通过林栀来摸清你的动向。不过...”周铭顿了顿，“我们怀疑之前林栀手机被黑的事也和他有关，他完全有机会接触到林栀的手机。”
陆辰言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指节发白。一想到林栀曾经毫无防备地和这样的人接触，他就感到一阵后怕和愤怒。
“控制住他。”陆辰言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我要知道他到底知道多少，魏哲下一步想干什么。”
“明白！我这就安排人手。”周铭应道，又有些犹豫，“不过辰言，陈煦家在本地也是有名有姓的，直接动他会不会...”
“按我说的做。”陆辰言打断他，“出了事我负责。”
挂断电话，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陈煦的暴露虽然危险，但也是一个突破口——说不定能从他嘴里撬出点什么。
他正要回实验室交代几句就去找周铭，手机又震动起来。是个陌生号码。
“陆辰言？”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是陈煦。
陆辰言的脚步猛地停住，眼神锐利起来。他没想到对方会主动找上门。
“是我。”陆辰言的声音平静无波，“有事？”
“我们得谈谈。”陈煦的语气失去了往日的从容，带着几分焦躁，“关于魏哲，还有...那段视频。”
陆辰言的瞳孔猛地一缩。他果然知道视频的事！
“时间，地点。”陆辰言言简意赅。
“今晚八点，城东'静岸'茶社，竹韵包厢。我一个人来。”陈煦语速很快，又压低声音补了一句，“别带其他人，否则你什么都不会知道。”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连拒绝的机会都没给。
陆辰言放下手机，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冷光。
静岸茶社...竹韵包厢...
陈煦这是狗急跳墙了？还是魏哲设下的又一个圈套？
他不知道。但他清楚这是个不能错过的机会——无论前方是真相还是陷阱，他都得去闯一闯。
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整。距离见面还有四个小时。
他改变方向，朝学校附近的公寓走去。他需要点时间好好布局，为今晚这场不知是福是祸的会面做好准备。
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浓重的乌云低低地压着城市的天际线，一场暴雨似乎随时都要倾泻而下。
回到公寓，陆辰言先给周铭打了个电话，简单说明了情况。
“太危险了！”周铭在电话那头急得跳脚，“这明显是个圈套！陈煦那小子肯定没安好心！”
“我知道。”陆辰言一边打开衣柜最底层的抽屉，取出一个看起来普通的手拿包，一边冷静地说，“但这是目前唯一的突破口。你安排两组人，一组在茶社外围接应，另一组在隔壁包厢待命。如果一小时内我没出来，或者发出信号，就立即行动。”
“可是...”
“没有可是。”陆辰言打断他，从手拿包里取出一支看起来像普通钢笔的录音设备，检查了一下电量，“另外，我要陈煦最近所有的行踪记录和通讯记录，越详细越好。”
“已经在整理了，半小时内发你邮箱。”周铭知道劝不动他，只好妥协，“你千万小心，我总觉得这事不对劲。”
挂断电话后，陆辰言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开始研究“静岸”茶社的平面图和周边环境。这是一家高档茶社，私密性很好，每个包厢都是独立的，隔音效果极佳——这既有利也有弊。
利在于谈话不容易被偷听，弊在于万一出事，外面的人也难以及时察觉。
他仔细记下了茶社的所有出入口、消防通道和可能藏身的地点，又在脑子里模拟了几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和应对方案。
做完这些，他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这段时间连轴转的调查和压力让他身心俱疲，但他不能停下——魏哲就像一条藏在暗处的毒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窜出来咬人一口。
而父亲陆明远在这件事中的角色，更是像一块大石头压在他心上。他不敢深想，怕得出的结论自己承受不起。
傍晚六点半，周铭把整理好的资料发到了他的加密邮箱。陆辰言快速浏览了一遍，发现陈煦最近一周的行踪确实有些异常：去了几次城郊的废弃工厂区，还频繁更换通讯设备。
更可疑的是，就在昨天，陈煦的账户又收到了一笔来自海外的汇款，金额不小。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结论：陈煦确实和魏哲有勾结，而且最近可能要有大动作。
七点整，陆辰言准备出发。他换上一身深色的休闲装，把必要的装备藏在身上不起眼的位置。临走前，他给林栀发了条短信：「今晚有事，早点休息，不用等我。」
林栀几乎秒回：「好，你注意安全。（爱心）」
看着那个小小的爱心表情，陆辰言紧绷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日的冷峻。
七点二十分，他的车停在了离“静岸”茶社两个街区远的地方。他没有立即下车，而是坐在车里观察了一会儿周围的环境。
茶社位于一条相对安静的街道上，这个时间点路人不多。他注意到茶社对面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窗贴着深色膜，看不清里面的情况——这可能是周铭安排的人，也可能是魏哲的眼线。
七点五十分，他深吸一口气，打开车门朝茶社走去。
暴雨前的空气闷热而潮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街道两旁的霓虹灯在夜色中闪烁，给这个夜晚增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氛。
“静岸”茶社的门口挂着一盏古朴的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晃。陆辰言推开门，一股淡淡的茶香扑面而来。
前台的服务生似乎早就得到了指示，什么都没问就直接领着他往最里面的“竹韵”包厢走去。
走廊很安静，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在回荡。越往里走，光线越暗，气氛也越压抑。
服务生在包厢门口停下，朝他微微鞠躬后便转身离开了。
陆辰言站在包厢门口，深吸一口气，伸手推开了那扇雕花的木门。
包厢里只点了一盏昏黄的壁灯，陈煦独自坐在茶桌旁，面前的茶杯里冒着丝丝热气。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
“你来了。”陈煦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神飘忽不定。
陆辰言反手关上门，在陈煦对面坐下，目光如炬地盯着他：“说吧，你想谈什么？”
陈煦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双手不自觉地搓着膝盖：“我...我知道我做了错事。但我是被逼的，魏哲他...他威胁我...”
“视频是怎么回事？”陆辰言直接切入主题，不想听他废话。
“视频是魏哲给我的，他说...说只要我配合他，就能保证我和我家人的安全。”陈煦的声音越来越低，“他还说，那段视频只是开始，他手里还有更多对陆氏不利的证据...”
陆辰言的心沉了下去。果然，魏哲的杀招不止一个。
“你们下一步计划是什么？”他冷冷地问。
“我...我不知道全部。”陈煦慌乱地摇头，“魏哲很谨慎，每次只告诉我该做什么。他只说...说时机快到了，让我做好准备...”
“什么时机？”
“我不清楚，真的不清楚！”陈煦几乎要哭出来，“他只说让我今晚拖住你，其他的什么都没告诉我！”
拖住我？陆辰言猛地意识到什么——魏哲的目标可能不是他，而是...
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周铭的紧急呼叫。
与此同时，包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骚动。
陆辰言猛地站起身，一把揪住陈煦的衣领：“魏哲到底在哪？他的目标是谁？”
陈煦吓得脸色惨白，语无伦次地说：“我...我不知道...他只说...说今晚要送陆明远一份大礼...”
父亲！
陆辰言的心猛地一沉，他一把推开陈煦，冲出包厢。
走廊里已经乱成一团，茶社的服务生和客人都在惊慌地往外跑。周铭带着几个人逆着人流冲了过来，脸色铁青。
“辰言！出事了！”周铭气喘吁吁地说，“陆叔叔他...他在集团总部遇袭了！”
外面的天空终于撕开了一道口子，暴雨倾盆而下，砸在茶社的屋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陆辰言站在混乱的走廊里，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蔓延至全身。
他还是来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