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芜想起当初沈云深在做京兆尹时，裴玉珩对他的评价是：
以他的能力，只做一个京兆尹，有些屈才了。
叶青芜在这一刻真切地感觉到，这五年只让他打理一个同安县，对他而言，绝对是大大的屈才。
叶青芜看向他：“嗯，可以。”
她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跟他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并不好说。
沈云深轻笑着对石其昌道：“后续的事情，劳烦石大人跟进。”
石其昌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道：“是。”
叶青芜知道石其昌是什么性子，可不是那么好收服的。
可是此时石其昌在沈云深的面前就跟个孙子似的，她极度怀疑他是不是打石其昌了。
事实是她猜错了，沈云深并没有动手打石其昌，只是他们之前就认识，还曾交过手，石其昌惨败。
沈云深很快就把这些公务交办下去，解释道：“我曾经外放过，就外放在湘州隔壁的一个县。”
“我在外放的时候曾与石其昌打过交道，当时因为水源问题，我们曾经交过手。”
“我当时用了些手段，狠狠地收拾过一回石其昌，他便有些怕我。”
叶青芜笑道：“你当时外放时，官阶应该不高，他的官阶应该远高于你的。”
“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能收拾他，当真是厉害！”
沈云深不以为然地道：“算不上厉害，我当时只是想要出人头地，成为我娘的靠山。”
“我想要重回京城，所以就必须有一些能拿得出手的政绩，当时他恰好撞在我手上罢了。”
“我若知道就算我再强大，也改变不了我娘的命运，当初可能就没那么拼了。”
叶青芜劝他：“事情都过去好多年了，你也该放下了。”
沈云深点头：“这世上所有的心结和执念，从本质来讲，只要放下，往后的人生就都是坦途。”
叶青芜轻笑了一声：“是的，其实放下不是放过别人，而是放过自己，和自己和解。
沈云深看着她问：“五年前的事情，你都放下了吗？”
叶青芜点头：“放下了，所以我决定和裴玉珩重新开始。”
沈云深从她这里得到确切的答案，心里一时间不知是何滋味。
他轻声道：“那你如今开心吗？”
叶青芜想了想后道：“自然是开心的，只是又觉得走到这一步，往后的日子怕是都不会消停。”
沈云深问：“为何？”
叶青芜叹气：“我当初打理个同安县，就觉得挺忙的。”
“如今多了个湘州，往后地盘越大，需要处理的事情就越多。”
“我这人不喜欢被人欺负，但是骨子里多少有些懒散。”
“当那些重担压过来的时候，我觉得我可能会骂骂咧咧。”
沈云深听到这话笑了起来：“你想要这天下吗？”
叶青芜回答：“我其实不太想要天下，但是又不想受气。”
“而人生于这世间，又怎么可能一点气都不受？”
“别的不说，光说平安这个熊孩子，就能天天给我一堆的气受。”
“他慢慢长大，又跟着裴玉珩学文习武，不用几年，我可能连他都收拾不了了。”
沈云深轻笑了一声，叶青芜叹气：“所以这天下，就没有真正不受气的人。”
“人活在这个世上，受亲情、爱情、友谊所累，难免就会有很牵挂。”
“有了牵挂，自然便有所妥协。”
“严格算起来，妥协其实也是一种受气。”
“所以就算是处在最高位置的那个人，也会有属于自己的烦恼。”
沈云深若有所思，叶青芜又道：“沈大哥，我知你有大志，也知你能力出众。”
“我今日说的这番话，是给我自己的，也是给你的。”
“你盼着我这一生平安喜乐，我也盼着你这一生平安喜乐。”
“我们在一起生活了五年，在我的心里，你便是这世上最好的兄长。”
沈云深轻轻叹息了一声：“嗯，我也会学着放下，让自己开心一些。”
叶青芜的眉梢微弯：“我相信你可以的。”
叶青芜从衙门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裴玉珩拎着盏灯笼站在屋檐下。
他听到身后的动静，扭头朝她看了过来。
他今日着了一件雪色的衣袍，灯光柔化了他的五官，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温润如玉。
这样的他，是所有少女梦里的情郎。
叶青芜问：“你怎么在这里？”
裴玉珩回答：“等你。”
他这个回答让叶青芜觉得自己好像问了句废话。
这段时间，裴玉珩虽不至于时刻粘在她的身边，却都是在她转过身的时候，能看得到他。
她笑道：“这里离国师府很近，路上还有执勤的士兵，很是安全。”
裴玉珩点头：“确实如此，但是我还是会担心。”
“我怕你会遇到危险，也怕你一个人走夜路孤独。”
叶青芜走到他身边道：“我走夜路是最不孤独的，只要我愿意，我能一瞬间，叫来一群灵体陪着我。”
裴玉珩：“……”
她这话说的他都不知道要如何接。
叶青芜自己补了一句：“只是我能叫来再多的灵体，他们终究都不是活人。”
“在这样的夜里，没什么比你守在我的身边更温暖的事了。”
裴玉珩的唇角不受控制的上扬，将灯笼放在另一只手上，伸手去牵叶青芜的手。
叶青芜由得他牵住她的手，跟他一起朝前走去。
此时正值仲夏，白天颇为炎热，入夜后却有凉风习来，十分舒适。
今夜有月，月辉温柔地洒了下来，四周偶有萤火虫飞过，连带着风也变得温柔了起来。
月夜迷人眼，更不要说身边还跟着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叶青芜之前对浪漫这个词没什么感觉，但是在这一刻，她便觉得，她与裴玉珩月夜挑灯而行，就是全天下最浪漫的事。
她眼里的笑意浓了些，喊了一声：“裴玉珩。”
裴玉珩看向她，她伸手勾着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就吻上了他的唇。
惊喜来得太突然，裴玉珩了一下。
他的反应很快，在叶青芜准备后撤的时候，他立即搂着她的腰，热烈地回应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