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妍耐心解释道:“就是说,接下来咱们卖香皂赚的钱,刨去买原料、工具、包装所有这些成本之后,剩下的纯利润,我打算拿出十分之一来,分给所有参与制作、管理和销售的大家,作为大家的工钱和奖励。
卖得越多,赚得越多,大家分到的也就越多。”
“这不行!绝对不行!”
郑叔一听,立刻激动地连连摆手,古铜色的脸上写满了不赞同,“少夫人,我们就是在庄子上做活的,将军和府里每年给的粮食和年钱就已经够多了,足够我们养家糊口!
我们不能再要什么分成了!这像什么话!这不成我们占主家便宜了吗?”
“郑叔,您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程妍语气温和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现在只是刚开始试做,我要的量不大。等咱们的香皂在城里打开销路,卖得好了,需要的量会越来越大,到时候就需要更多的人手,作坊也得扩大规模。而且,”
她话锋一转,抛出了更惊人的计划,“我还想请您帮个大忙,找一批细心可靠的人,将庄子上一半的田地,都用来种花。”
“啊?种花?”
郑叔惊得瞪大了眼睛,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川字,“不种粮食了?那……那大家伙儿吃什么?这地可是咱们的命根子啊!”
“对,暂时不种那么多粮食了。可能以后一半的地都不种粮食,要改种更有经济价值的花卉。”
程妍语气肯定,随即耐心解释,“所以您想,我让大家放弃了种粮的稳定收成,来帮我做香皂、种花,承担了风险,这工钱我是不是该给?
而且,用分成的办法,把大家的利益和作坊的收益绑在一起,大家干得多,香皂卖得好,拿得就多,岂不是比拿死工钱更有干劲,更上心?”
“这……”郑叔黝黑的脸上露出了挣扎的神色,他搓着粗糙的大手,显然内心被说动了,但长久以来的观念和忠厚本性让他仍有顾虑,“理是这么个理,可是……”
程妍看出他的动摇,继续加码,语气诚恳:“而且郑叔,咱们得把话说在前头,我现在还不能保证这香皂就一定能在城里卖得好,做生意是有风险的,可能赚钱,也可能赔钱。
所以,为了让大家安心,我会给所有人一个保底。凡是愿意来作坊干活的人,不管香皂卖得如何,今年年底,我都会按照往年大家拿到年钱的两倍发放,绝不会让大家跟着我白忙活、饿肚子。
粮食方面,我也会按照往年收成最好的年份的标准,给大家分足额的粮食,一定不会让任何人吃亏!”
她看着郑叔闪烁不定的眼神,给出了最终的选择方案,语气民主而尊重:“您可以先去问问大家伙儿的意思,看看有没有人愿意来香皂作坊干活。
愿意来的,可以自己选择,是要年底拿固定的双倍年钱保底,还是愿意搏一搏,参与分成,到时候按利润多少来分钱?选择权交给他们自己。”
郑叔低头沉吟了片刻,脸上的皱纹仿佛都舒展开了一些,他终于重重地点了下头,声音洪亮了不少:“好!少夫人考虑得周到,既给了大家保障,又给了奔头!我这就去跟大家伙说道说道!”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那步伐明显比刚才来时轻快、有力了不少。
程妍微微松了口气,又转头安排青竹带着郑叔的大儿子郑大来立刻进城去采买花种。
她对这时代的花卉品种和特性不了解,索性让郑大来将市面上能买到的、适合本地气候的各种花种、花苗,都尽量买一些回来,准备先试种看看效果。
然后,她回到暂时充作作坊的房间里,看着郑氏母女在初步处理那些带着腥气的猪胰脏,一步一步地按照她教的方法尝试制作最基础版的香皂。
第一批样品没有添加任何香料,程妍早有准备。
她假装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实则从空间里取出了一个换成了普通白瓷瓶装的空间泉水——她之前就发现,这泉水带着一种极淡的、难以言喻的清雅甘洌气息,比普通的水质要好闻许多。
她将瓷瓶交给动作麻利的郑婶子,郑重交代:“郑婶子,这是我特意调制的香露,是提香的关键。
记住,每次煮一大锅原料的时候,只需要滴三滴进去,一定要充分搅匀了,让香气均匀分布。”
她看着郑婶子独立操作了一次,确认她记住了每个步骤和关键要点,手法也渐渐熟练起来,才放下心来。
她知道,熟能生巧,总要多试验几次,才能彻底掌握火候和配比。
趁着空闲,程妍去了临时书房,铺开纸张,研磨蘸墨,将脑海中构思的、用于给香块定型的模具花样细细画了出来。
当她看到自己手下几乎不受控制般、流畅而精准地画出繁复而精美的缠枝莲图案时,再次被这具身体残留的肌肉记忆和原主的深厚功底所惊艳。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手会了,脑子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吧。
一个在程国公府备受冷落的嫡女,随手都能画出这样的水平,程妍再次在心里感叹古代世家贵族教育的严格与底蕴深厚,自己这个半吊子现代小富二代在“才艺”这方面,真是被秒得渣都不剩。
没过多久,郑叔就回来了,他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神情,像是感动,又像是无奈:“少夫人,我问过下面的人了……他们,他们都说不要分成!
还有几个憨货,连您说的双倍年钱都不要,说帮少夫人做事是份内的事,是报答将军和府里的恩情,不能要钱!这……这让我怎么说他们好!”
程妍愣住了,握着笔的手微微一顿,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涌上心头,鼻尖甚至有些发酸。
她此刻才真正深刻地明白,为什么谢瞻愿意用整个庄子的资源来养着这群看似伤残、无用的人。
他们或许身体残缺,或许不善言辞,但他们骨子里的那份知恩图报的赤诚、那份朴实无华的忠诚,足以打动任何一颗冰冷的心。
这真是世界上最可爱、最值得尊敬的人。
她在心里默默地说,一股责任感油然而生,更要带着他们过上好日子。
“行,郑叔,我明白了。”
程妍压下心中的澎湃的感动,语气变得更为果断,“既然大家信任我,那我就更不能不为大家考虑。
这样,等郑婶子那边完全熟悉了流程,就让她来负责安排具体的人手。她比我更了解庄子上每家每户的情况,知道谁细心,谁手巧,谁有力气,分配起来更妥当。至于工钱……”
她顿了顿,语气不容反驳,“就按我说的分成模式来,这事就这么定了。我不能让大家白白付出劳动和心血,这是他们应得的。如果现在大家不肯要,那就先记在账上,年底一并结算发放。”
“对了郑叔,”程妍想起另一件要紧事,拿出刚刚画好的几张花样图纸,“庄子上有没有手艺好的木匠?您看看这些花样子,能不能用硬木雕刻成模具?”
“有有有!”
郑叔连忙点头,接过图纸仔细看了看,眼中露出赞许的神色,“有个李老头,就是祖传的木匠手艺,以前在军中也是负责修理器械的,手上功夫细得很!
庄子上人家里的桌椅板凳、箱笼柜子,大多都是找他做的,手艺没得说,保准能做出少夫人要的样子!”
“太好了!”
程妍高兴地说,眉眼弯了起来,“那就麻烦您找几个手脚麻利、有点力气的年轻后生去给李老爷子打下手,锯木料、打磨这些粗活让他们来。
我要的模具数量多,而且着急用。先让老爷子帮我赶制出一百个来应应急,工钱按件计算,绝不会亏待了老爷子。”
“诶!好嘞,少夫人放心,我这就去安排!”
郑叔将图纸小心地卷好,揣进怀里,转身就要走。
没等郑叔走出屋子,青竹和风尘仆仆的郑大来也扛着大包小包采购回来了。
“少夫人,”青竹上前一步,躬身禀报,“按您的吩咐,买到了桂花树和桃花树的小树苗,各一百株,都不算大,但根系完好。
还买了茉莉花、菊花、月季、牡丹和茶花的种子,各色都挑了些,花贩说都是好种易活的品种。”
程妍点点头,对额上带汗的郑大来吩咐道:“郑大来,辛苦你了。你休息一下,然后带些得力的人手,抓紧时间,将这些花木都种到我们刚才划出来的那片向阳的坡地上。
记住,桂花树和桃花树苗比较高,种在外围,里面再种一圈茶花苗当做过渡,剩下的那些花种子,划分好区域,仔细种上。一定要注意株距和行距,挖好排水沟,别涝着了。”
“诶!好嘞,少夫人放心!种地我在行,保管给您种得妥妥当当!”郑大来用袖子抹了把汗,响亮地应道,脸上洋溢着干劲。
程妍心里暗自庆幸,幸好现在是万物复苏的初春,地里还没开始播种粮食,改种花木正好来得及,不然就要耽误一整年的光景了。
“青竹,”程妍又转向沉稳的青竹吩咐道,“你回去问问郑叔,庄子上哪些人心比较细、有耐心、适合照料这些娇贵花木的,让他挑选出来,安排给郑大来打下手。
另外,你回城之后,去西市或者专门的花木市场,寻访两三个经验丰富、手艺好的老花匠,工钱可以给高些,务必请他们来庄子上住一段时间,手把手地把种花、养花、防治病虫害的诀窍,都毫无保留地教会咱们的人。”
“是,少夫人,我记下了,回去就立刻去办。”青竹躬身,沉稳地应下。
等庄子上的各项事务都初步安排妥当,日头已经开始西斜,天边泛起了橘红色的晚霞。
程妍带着略显疲惫但眼神明亮的青黛和始终沉默可靠的青竹,踏着渐浓的暮色,乘坐马车返回了巍峨的护国公府。
马车在青石板上发出规律的辘辘声,程妍靠在车壁上,闭上眼,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下一步的计划——治疗谢瞻的计划,是时候该开始了。
她昨天夜里翻来覆去,已经想好了一个初步的方案,虽然有些冒险,但若是操作得当,或许能收到奇效,值得一试。
马车一在府门前停稳,程妍便深吸一口气,压下旅途的疲惫,带着一丝刻意营造出来的、如同发现了新奇事物般的兴奋神色,连回到自己院子换下沾染了尘土的外衫都顾不上,就径直朝着谢瞻所住的主院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