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叔脸上带着疲惫却兴奋的红光，指着其中十辆满载的货车，声音洪亮地向程妍汇报：“东家！猪肉脯，我们足足做出了八万份！香肠，各种口味的加在一起，有六十万根！ 这可是把咱们所有的库存原料都用上了，一点没留！”
周氏也站在一旁，她如今愈发干练，接口道：“主子，铺子这边，按照您的吩咐，限量销售，集中力量制作半成品烤鸭。
我们在王叔庄子上临时加建了十座烤炉，赵嬷嬷亲自过去指挥调度，烤鸭做出了五万只！ 还有各类卤味，算下来也有五万斤左右！”
王叔则捧着一个密封得极其严实的陶罐走过来，递给程妍查验：“东家您看，这坛子封得多结实，保证一滴不漏！芝麻酱，咱们做了八万斤，加上库存凑了十万斤！
火锅底料，这边做了十三万斤，找老郑那边把他们库存的也都拿来了，凑足了十五万斤！”
他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
看着这远超预期的成果，程妍心中激动，朗声道：“好！太好了！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我宣布，这次所有参与此事的人，月底分红，统统有额外奖金！”
然而，她话音未落，郑叔却第一个摆手拒绝：“东家！这奖金可使不得！”
他神情肃然，环视周围同样露出不赞同神色的庄户和管事们，“我们这些人，不少都是战场上捡回一条命的。如今还能有机会为还在边关吃苦的兄弟们做点实事，心里头别提多热乎，多高兴了！这比啥奖金都强！”
“就是，东家！”
一个粗豪的汉子喊道，“您给了工钱，咱就不能再要这心意钱了！咱不是那不知足的人！”
周氏也柔声劝道：“主子，这次您真得听大家的。莫说这些老兵，就是我家小桃，听说这事，也把自己攒的体己钱都拿了出来，偷偷买了不少棉花和粗布，带着铺子里的几个小姐妹，熬了好几个夜，赶制了些棉袜和护膝……若是因此得了奖金，大家心里反而不安。”
程妍看着眼前这一张张真诚而质朴的面孔，听着他们发自肺腑的话语，心中震撼不已。
她终于明白，这份对边关将士的牵挂与支持，并非她一人独有，而是深深植根于这些曾经浴血奋战或与他们血脉相连的人们心中。
这时，周氏示意手下人掀开了后面几辆马车上覆盖的油布。下面赫然是捆扎得整整齐齐、堆得像小山一样的棉裤和棉袄！
“这些……是我和几位相熟的掌柜，凑钱买的棉服，数量不多，也是一点心意，得麻烦主子一并带过去了。”
周氏语气平静，但程妍知道，以周氏之前的家境，置办这些，恐怕耗去了她大半积蓄。
王叔见状，也嘿嘿一笑，指着更后面的一排马车：“知道周掌柜在张罗这个，我们庄子上也跟着有样学样，也买了些，都在车上了，也得劳烦东家。”
郑叔更是挺了挺胸膛，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后的沙哑：“我们庄子！家家户户都出了钱！也不多，一户五十两！全都换成棉服棉裤了！我们的车子最多，还在后面装货，马上就到！也得麻烦东家您了！”
看着这一车车、一捆捆，凝聚着无数人心意的棉衣棉裤，想象着郑叔庄子上那些并不算极其富裕的庄户，毫不犹豫拿出五十两的情景，程妍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这些看似普通的东西，在这寒冬里，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更加珍贵，代表的是一片片滚烫的赤子之心！
她后退一步，整理了一下衣襟，对着郑叔、王叔、周氏三人，以及他们身后所有默默付出的人，深深地、郑重地鞠了一躬。
“使不得！使不得啊东家！” 三人如同被烫到一般，慌忙跳开，连连摆手，声音都变了调。
程妍直起身，眼中水光闪烁，声音微颤：“我……我替兄长，替边关的将士们，多谢各位的善心与支持！”
一时间，场中寂静无声。
郑叔、王叔等经历过沙场残酷的人，眼中也隐有泪光。他们做这些，何尝不是想让曾经的袍泽，少受一些他们当年受过的苦楚？
强压下翻涌的情绪，程妍走到城门口与谢国公会合。
谢国公早已带着一队精锐的亲兵在此等候，正神情严肃地做着最后的交代，叮嘱他们路途艰险，务必小心谨慎。
“爹爹，所有吃食都装载完毕了。还有……还有一大批棉衣棉裤在路上，马上就到。” 程妍的声音还带着一丝鼻音。
“棉衣棉裤？” 谢国公略显诧异。
“是铺子里的周掌柜，还有王叔、郑叔他们……自发准备的。” 程妍简单解释。
谢国公闻言，虎目中也闪过一丝动容，沉吟片刻，重重叹道：“他们……有心了！都是好样的！那就让你的人快些，装车完毕，即刻出发！”
“嗯。” 程妍点头，情绪尚未完全平复，此刻只想静静。
她召来青州，将一封厚厚的信和一个记录了各种食材简易加工方法的小册子交给他，郑重叮嘱：“青州，这封信，务必亲手交到谢将军手中。
还有，这册子上的方法，你要亲眼盯着军中的火头军学会、记牢才行。边关条件艰苦，要让他们能用最简单的方法，做出最好吃的味道。”
“是！主子放心！青州必不辱命！” 青州抱拳领命，眼神坚定。
因程妍近期并无远行计划，身边有青云青玉护卫足矣，她便派了沉稳可靠的青州带队押送这批重要的物资。
不久，庞大的车队在青州和谢国公亲兵的护卫下，缓缓启动，如同一条承载着无数期望与温暖的长龙，向着西北方向迤逦而行。
程妍望着逐渐远去的队伍，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而又充满成就感的微笑。
这些物资，应该足够边关的将士们，过一个暖心暖胃的好年了吧？
她正准备和谢国公一同回府，一名衣着体面、眼神机灵的小厮快步上前，恭敬行礼：“程小姐，谢国公，我家公子请您二位移步中正街的烤鸭坊一叙。”
谢国公认出这是六皇子宋凌身边得用的人，对程妍点了点头。
程妍心下疑惑，刚想答应，那小厮又补充道：“公子特意交代，请谢国公务必同往。”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已然明了。
能让宋凌如此郑重其事，并且需要谢国公同时在场的，恐怕只有那一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