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咳咳咳……”
沈宴清被这突如其来的“名分”惊得一口气没顺过来,刚入口的茶汤呛入了气管,顿时剧烈地咳嗽起来,俊朗的面庞瞬间涨得通红。
他一边掩唇咳嗽,一边难以置信地看向程妍,却见她面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无辜,仿佛刚才只是说了一句“今天天气不错”。
他瞬间明白,看来自己来这里的作用,就是扮演这个“未婚夫”了。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接下来还是老老实实喝茶,看她表演吧。
王氏也被程妍这石破天惊的一句给镇住了。
她先是愕然,随即看到沈宴清咳得满脸通红、窘迫不语的样子,自动将其理解成了年轻公子被未婚妻当众表明关系后的羞涩与默认。
她心下恍然,原来是这么回事!
怪不得这程小姐年纪轻轻就敢独自出来购置产业,背后站着的是吏部尚书的公子!
再看向程妍时,目光已然不同。
虽然心底或许仍有些轻视程妍的出身,她几乎认定程妍是沈宴清养在江南的外室或身份不高的未婚妻,但冲着沈宴清这块“金字招牌”,她也不敢再怠慢。
她不由再次仔细打量程妍的容貌。
少女身量纤细,眉眼如画,虽因年纪尚小,显得有几分稚嫩,人也略显清瘦,但肌肤白皙,鼻梁挺秀,唇瓣不点而朱,尤其是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灵动有神,确是个极出色的美人坯子。
假以时日,待她完全长开,必定是位容光摄人的美人。
王氏心下暗道,难怪能得沈公子青眼。
程妍被王氏那带着审视、估量,甚至有一丝了然和隐秘轻视的眼神看得极其不爽。
那目光仿佛在掂量一件货物的价值。
她脸上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如同覆上了一层薄霜。
她不喜欢这种迂回的试探和隐晦的打量,更厌恶被人当成依附于男子的附庸。
“王夫人,”程妍的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凉意,直接了当地将话题拉回正轨,不再给王氏更多揣测的时间,“这庄子,你还卖不卖?”
如此单刀直入、不留情面的问话,让习惯了贵妇人之间来回兜圈子、言语机锋的王氏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她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才勉强维持住仪态:“卖……当然是要卖的。只是……”她试图找回主动权,重提旧话,语气带着刻意营造的忧戚,“只是我想知道,这庄子两位买去,是准备作何用途?
不瞒二位,这庄子上的人,大多是跟了我娘家多年的老人,忠心可靠。我此次实是不得已才售卖祖产,心中万分不忍,总得为他们寻个宽厚仁善的新东家,知道他们日后去处,我才能安心啊。”
说着,还拿起帕子按了按并无疑痕的眼角。
程妍闻言,心中那点因“有情有义”而生出的好感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清虚伪本质后的厌烦。
她淡淡地瞥了王氏一眼,那眼神清澈锐利,仿佛能穿透人心。
然后,她才慢悠悠地开口,语气平铺直叙,却字字如针:“买了庄子,自然是用来种庄稼,产出米粮。若是夫人实在舍不得这些旧人,大可以把他们都带走,我只要这空庄子和田地也行,倒也省事。”
这话一出,王氏再次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没想到这看似年幼的小姑娘,言辞竟如此犀利,毫不留情面地戳破了她以“为庄户着想”为名、行抬高身价或附加条件之实的潜在意图。
她下意识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在场唯一“有分量”的男性沈宴清,希望他能出面打个圆场,管管这“不懂事”的丫头。
可沈宴清此刻正专心致志地研究手中的茶杯,仿佛那白瓷青花里藏着什么绝世奥秘,对王氏投来的目光视若无睹,彻底贯彻了他“背景板”和“喝茶工具人”的职责。
王氏心下明了,今日这生意,怕是只能和眼前这个言辞锋利的黄毛丫头谈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快,挤出一丝笑容:“程小姐说笑了,人自然是跟着庄子一起的,这是惯例。
我只是想问问清楚,以免……以免日后这些庄户日子过得不顺遂,又来回奔波找我诉苦,我也是难以应对。”
情急之下,她不小心流露出一丝真实想法——怕麻烦。
程妍差点冷哼出声。
果然!
原本还以为是个至情至义的女子,结果不过是怕日后被这些“旧人”纠缠,影响她知府夫人的清静,所以才要事先“考察”买家,确保能接手这个“包袱”,让她彻底甩脱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