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原来是这儿！这鬼地方太刁钻了！”刘师傅惊呼。
“所以之前……”小李恍然大悟。
“对！我们的控制精度不够！功率也不够稳！”何雨柱斩钉截铁，“立刻调整方向！集中火力，围绕这个狭窄窗口，进行加密试验！同时，老刘，不惜一切代价，把控制精度和功率稳定性，给我提上去！”
最后的攻关，指向了极限的精度。
刘师傅几乎拆了那套控制电路，引入了更精密的数字定时芯片和高稳定度的基准电源，甚至给功率源加了恒温系统和反馈调节。
小李则设计了更密集的参数网格，进行最后的扫描式验证。
疲劳试验机日夜不停地运转。
数据越来越集中，最终，一个微小却坚实的“黄金参数窗口”被清晰地界定出来！
其对应的疲劳寿命数据，不仅全部合格，而且平均值比传统工艺提升了百分之十五！
微观组织均匀细密！
加工效率和质量优势得以保留！
一份沉甸甸的、基于数以千计试验数据的最终报告《关于确保“雨柱一号”热辅助加工疲劳性能稳定可靠的工艺参数规范》，摆在了沈工和厂领导的面前。
附带着厚厚的原始数据、金相照片和疲劳曲线。
证据确凿，无可辩驳。
沈工看完报告，良久，只说了一句：“可以复工了。新规程，强制执行。”
“雨柱一号”系统，在经过全面检查和精度升级后，重新启动。
这一次，带着钢铁般的工艺纪律和毫秒级的控制要求。
生产恢复。
质量抽检，百分之百合格。
疲劳性能，稳定优异。
风波，终于过去。
何雨柱站在车间里，听着熟悉的机器轰鸣声。
脸上没有喜悦，只有深深的疲惫，以及一种经历过极限压力后的平静。
刘师傅走到他身边，递过一支烟，这次点着了。
“总算……过去了。”
何雨柱接过烟，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吸入肺腑。
“没有过去。”他看着稳定运行的设备，缓缓道，“只是拿到了入场券。”
他指的是那个更遥远的、关于在线无损监测的梦想。
刘师傅愣了一下，随即咧开嘴，笑了，笑容里有了不同的东西。
“是啊，妈的，这才哪到哪。”
路，还长。
但经过这一次，他们有了走下去的更深的底气。
何雨柱掐灭烟，走向那台焕然一新的“雨柱一号”。
下一次挑战，或许就在不远处。
但他已经准备好了。
……
复工后的“雨柱一号”，运行得平稳而高效。
新的工艺规程被严格执行，毫秒级的控制精度和稳定的功率输出，确保了每一个加工出的零件，都具备优异的疲劳性能。
质疑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逐渐增多的认可和好奇。
各车间的推广工作重新启动，这一次，步伐更加稳健。
何雨柱却没有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
那场因疲劳性能引发的危机，像一根刺，始终扎在他心里。
他知道，依靠穷举法找到的“黄金参数窗口”和极限的过程控制，只是一种补救，一种妥协。
生产的变数永远存在，材料的批次差异、设备的微小老化、环境的瞬时干扰……都可能让那毫厘之间的精密平衡被打破。
他渴望那种能够直接洞察材料“身体内部”状态的能力，那种在线、无损、实时的监测手段。
那个关于“巴克豪森噪声”的念头，并未随着危机的解除而消散，反而在他心底愈发清晰、强烈。
他开始有意识地收集资料。
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跑资料室，翻阅那些积满灰尘的、年代久远的外文期刊合订本；向厂里几位经历过建国初期技术引进的老工程师请教，旁敲侧击地打听关于材料无损检测的零星知识；甚至借着去总厂开会的机会，溜进他们的技术图书馆，在一排排书架间寻觅。
信息零碎而晦涩。
像在沙滩上捡拾贝壳，往往忙碌一天，也只能找到一两片带有模糊花纹的碎片。
关于巴克豪森效应，中文资料几乎一片空白。
外文文献中也多是基础理论研究，且年代久远，距离工业应用似乎遥不可及。
但他没有放弃。
他像一个耐心的猎人，默默收集着每一丝可能相关的线索：磁弹性、微观应力、畴壁运动……这些陌生的词汇，被他一一记下，试图拼凑出那项技术的模糊轮廓。
他知道这很难，甚至有些不切实际。
但他更知道，如果不去尝试，就永远只能停留在“追赶”和“补救”，无法实现真正的“超越”和“预防”。
这天下午，何雨柱正在车间一角，对着一本翻烂的俄文材料学译着出神，手指无意识地在工作台上划着磁滞回线的草图。
沈工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看了一会儿。
“还在想那个在线监测？”沈工的声音平静地响起。
何雨柱回过神，连忙站起身：“沈工。”
他没有否认，点了点头：“总觉得那才是根治的办法。”
沈工没有评价他的想法是否现实，目光扫过那本旧书上的复杂公式和曲线。
“巴克豪森噪声……听说过，很偏门的方向。好像有毛熊专家提过一嘴，后来就没下文了。国内，几乎没人搞这个。”
何雨柱的心微微一沉。
沈工的话，印证了他搜集资料时的艰难感受。
“我知道很难。”何雨柱老实说，“但我觉得方向是对的。如果能实时‘听’到材料内部微观结构的变化，很多问题都能从源头避免。”
沈工沉默了片刻，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笔记本和一支钢笔，快速写了一个名字和一个电话号码，撕下那页纸，递给何雨柱。
“这个人，叫郑国锋，在哈工大物理系，搞应用物理的。很多年前，我参加一个学术会议时见过他，他当时好像对材料的磁性响应有点研究。很多年没联系了，不知道他还在不在搞这个，也不知道这个电话还能不能打通。”